第328章番外:皇女殿下的莫斯科攻略(终)
柴可夫斯基的交响乐不再播放了,壁炉里的木柴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路明非和零分别对坐在桌子的两侧,默默地吃着各自那碗热腾腾的罐焖牛肉,牛肉的肉汁很有些稠厚,还散发着新鲜茴香和香芹的味道。
窗外莫斯科冬天的冷风吹着白桦树,仿佛是林间有人在窃窃私语。
“还记得我说过我不喜欢莫斯科吗,因为这里太冷了。”零捧着一碗从铁锅里盛出来的肉汤轻轻吹了吹,鲜亮颜色的肉汤表面荡漾起一层层薄薄的涟漪。
她说话的时候古井无波,脸上的表情淡然,眼中的神采也淡然,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强大的、机器般高效稳定的诺曼诺娃殿下从未展现出过自己脆弱的一面。
“嗯。”路明非说。
“我很小的时候生活在西伯利亚最北边的港口,那里的人称那座港口为黑天鹅港。”零说。
路明非不再专心致志对付他手里的罐焖牛肉了,正襟危坐做出洗耳恭听的表情来。虽然加了香芹之后这种俄罗斯人最喜欢的高热量食物其实还蛮合他的胃口的。
“我是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那里的,我不记得爸爸妈妈的样子了,仔细想也只是模糊的人影。”零说,“爸爸身上有股酒气,他喜欢用胡子扎我,妈妈很漂亮,但没有多少记忆。后来他们都死了。”
零凝视着路明非的脸,好像那张脸上开出了一朵花似的。
路明非挠挠头发,“大概有吧,如果是以前的话我可能不会承认。”他说,“可是夏弥说我有个伟大的灵魂,我的灵魂里足够塞进去足够多的人,所以我现在可以坦然地面对那些以前我不敢面对的东西了。”
“一个哨兵告诉我说距离那里最近的城市就是维尔霍扬斯克,你知道维尔霍扬斯克吗?”零声音低低地问。
时至今日他在提起陈雯雯这个名字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悸动的感觉了,也确实应该如此,因为其实路明非暗恋某個年轻女孩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在这个世界中诺顿馆里并没有那支震惊全场的舞,这个世界的路明非用权与力武装自己,他点燃自己的黄金瞳走进诺顿馆走到恺撒的面前,居高临下说自由一日我参见定了,真是意气风发。他甚至要忘换了自己曾是那个对着师姐念念不忘的衰仔,回想起来仿佛是别人经历过的事。
能住福利院的小孩,父母能去哪儿了?
“所以,路明非,我们在一起吗?”
“我在黑天鹅港的时候很害怕,因为那里的医生会给那些有狂躁症的孩子做手术,做完手术后他们就不狂躁了,可是呆呆的傻傻的,我想总有一天我也会变得呆呆的傻傻的。”零盯着壁炉中的火焰发呆,她也喝了不少,脸色红润,映着火光像是漂亮的红苹果,“有一次我犯了错被关禁闭,趴在铁门上呜呜地哭,边哭边念叨‘妈妈’,那些护士就隔着铁门大吼说哭吧,哭哑了就安静了。”
此外日本海沟机缘之下沉没的那艘破冰船列宁号就是从西伯利亚某个无名港驶出,黑天鹅港和无名港……是否会有些某些联系?
“如果是现在的话,只要你说你害怕,我就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他说,“别担心我是不是在说谎,也别担心我是在说些好听的,我就是这样的人,零,只要你觉得害怕,你就告诉我,不管那个叫你害怕的是南丁格尔还是魔鬼之类的东西,都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赶走他。”
“我们逃到我家的时候正是夏秋交替,我每天早上都会出门找线索,她偏要送我出门,我整理衬衣领口和领带,晚上她会学着做晚饭,有时候也会是我买便利店的便当回家。”路明非笑了笑,显然和绘梨衣在一起的时候他很很开心,那是很难忘记的往事,“校长准备的现金不那么多,我就省着点用,所以我们还会买半价的高级海鲜刺身,她吃的时候会一脸满足地眯起眼睛,吃完饭我们就一起打游戏或是看漫画,有时候绘梨衣也会兴致勃勃地要去散步,我们就顺着开满银杏花的街道溜达。我们经常一起打电玩或者买漫画,她喜欢拍大头贴,每看到大头贴的机器总是要过去拍一套,还一定要拉着我拍至少一张。”
“你的爸爸和妈妈呢?”路明非问,他随后就眼角抽搐想给自己两拳。
零在路明非的对面站起来,她摇摇晃晃地走到路明非的面前。
像是死去了似的。
他们这样的人能是什么人?
“我爱你,雷娜塔。”路明非贴着零的耳畔轻声说。
“几年前我第一次离开那座小城市的时候她来送我,那时候她刚好结束什么宴会,高跟鞋和礼服都没来得及换,苏老爹帮她提着行李,苏晓樯就在旁边踩着小高跟叮叮当当。我们一边聊一边开玩笑,说要是想对方了就直接打个飞的过去,她还说要给她提前订好芝加哥的高级餐馆,说上次我请她吃的那家生蚝的口味太淡。我说不是你撒娇耍赖好几天非要吃那家餐馆,她就张牙舞爪地要挠我。”路明非笑了笑,“于是直到送我走她好像都没一点离别的伤感。”
“有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我不开心的时候他会学小狗叫给我听,还让我叫他小败狗。”零说,她还是冷冷地注视着路明非的眼睛,路明非却愣住了。
再比如……
像是跟着你长大的幽灵,你长大了她就离开了,可是有一天那个幽灵又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你的身边。
听到路明非的回答零似乎是笑了一下,她的笑容太浅了,唇角勾起的弧度立刻就消失不见,路明非都想那肯定是自己的错觉。
上次找那件东西的时候路明非回到了家乡那座小城,苏晓樯提前从芝加哥大学休学回家了,苏老爹身体不行,她回家继承家产。空降下来的大小姐,老爹力排众议还是被下属阳奉阴违。她忙得前脚不占后脚,想要给老爹争口气。
“不是。”他说,说来也奇怪,在路明非说出这两个字之后零的眼神忽然开始有些飘忽了,像是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谢谢你,小姑娘,谢谢你在那些其实已经支离破碎的往事中为我做的一切……谢谢在诺顿馆里你陪我跳过的舞。
于是相对应的研究机构就应运而生。
“这算什么,坦白时刻吗?”路明非乖乖地将皇女殿下推过来的烈酒一饮而尽,这样零的脸色就好看了些,眼神也缓和了不少。
不过喝了酒话匣子也打开了路明非就放得开了,他也把自己的酒杯推到零面前,“听故事不喝酒怎么行,快喝快喝!”他吆喝起来。
所以这就是刚才皇女殿下反应那么大的原因吗?
“有些事情我没法告诉你,路明非,可是我想让你知道。”零抓住路明非那只摸着自己脑袋的手,把那只手贴着自己的脸颊。
女孩的肌肤居然像是玉石的质感,但喝了酒烤了火之后却暖和起来了,她就真的像是一只猫那样用透过眼缝中的目光去看路明非,她说:
他有句话没说,赵孟华后来告诉路明非说他看见小天女一个人在学校天文台上看星星,那里以前是路明非最喜欢待的地方。
“听说过,以前在仕兰中学读书的时候班上有个叫陈雯雯的女孩子,她说世界上最孤独的地方就是维尔霍扬斯克了,在西伯利亚的北方。那座小镇在沙皇年代用来关押政治犯,是一座让人用来绝望的城市,在漫长的寒冬中政治犯们往往因为熬不下去而自杀。”路明非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路明非的心跳似乎停了一拍,然后如擂鼓般快速震动。
就算俄罗斯政府在北冰洋沿岸建设秘密军港也绝不该把孩子带进去,驻扎在那里的该是铁铸般的军人才对。
其实人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那种要向全世界呼救的人,恰恰就是全世界没有任何人会去救的人。
“你和上杉家主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零又板着脸问,可神情却莫名让路明非想起自己以前上课的时候一脸严肃听老师讲题。
但是亚伯拉罕血统契依旧在帮助卡塞尔学院保守龙族的秘密,进入全世界每一个国家所有政党担任要员的密党成员也正在这件事上发挥积极的作用。
“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把普通人拉进混血种的世界永远都是不可弥补的错误。”路明非说,“真要说苏晓樯的话我觉得她其实是个很酷的姑娘,会跳街舞,听说在芝加哥大学的时候还和一帮留学生搞过一个街舞社社长。”
而且按理来说零说的那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人类生存,冬天的室外温度至少在零下三四十度,北冰洋的风浪和海面结冰也会影响那里和外界的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