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地面,灼热的阳光扑面而来,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
傅南屹坐进车里,闭目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衬衫袖口上已经有些发暗的血点。
鼻尖似乎还萦绕着地下室里作呕的气味。
他忽然极其迫切地想要回到公寓,想要看到盛清,想要用盛清身上极淡的,干净的气息,洗掉这身作呕的血腥和肮脏。
“开快点。”他吩咐司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
车子平稳地驶向南山公寓。
傅南屹没有直接回卧室,而是先去了客房浴室。他脱掉身上染血的衬衫,扔进垃圾桶,打开花洒,用近乎烫人的热水反复冲刷着身体,尤其是那双手,搓洗得皮肤发红,仿佛要洗掉一层看不见的污垢和罪孽。
换上干净的家居服,确认身上再无一丝异样,他才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尽可能让冰冷的线条柔和下来,然后轻轻推开卧室的门。
阳光正好,暖金色的光斑透过纱帘,温柔地落在盛清苍白的侧脸上,甚至能看清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他安静地靠在床头,眼睛望着窗外远处虚无的一点,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他的东西,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想将视线落在任何有形的物体上。
傅南屹小心翼翼地靠近,手里端着一杯温水,杯沿插着一根细吸管,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清清,喝点水好不好?医生说你脱水很严重。”
没有回应。
盛清的眼睫连颤动一下都没有,目光依旧固执地投向窗外,仿佛傅南屹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轻柔的询问不过是窗外拂过的微风,激不起他内心丝毫涟漪。
傅南屹的心像是被细密的针扎了一下。他维持着递水的姿势,耐心地等了片刻,再次尝试,声音更加轻柔,甚至带上了哄诱的意味,“就喝一口,嗯?或者…吃点东西?阿姨熬了你最喜欢的南瓜粥,很甜…”
依旧是一片死寂。
盛清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留下一具精致却空洞的躯壳。
他的呼吸很轻,胸口几乎没有起伏,整个人透出易碎的琉璃感,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开来。
傅南屹端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出白色。一股无名的恐慌和焦躁开始在他心底蔓延。他宁愿盛清哭、闹、甚至打他骂他,也好过现在这样…彻底的,冰冷的无视。
这种无视,比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更让他感到无力,更像是一种彻底的否定。
否定他的存在,否定他所有的努力,否定他们之间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负面情绪,将水杯轻轻放在床头柜上。他尝试着伸出手,想要碰碰盛清的脸颊,或者握住他放在被子外冰凉的手。
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盛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绷紧了一瞬。
幅度小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但傅南屹敏锐地捕捉到了。
不是拒绝,不是躲闪,而是一种…仿佛被什么不洁之物靠近时,本能产生的极度轻微的生理性排斥。
傅南屹的手猛地僵在半空。所有的动作和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他,看着盛清那双漂亮却空洞无神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却唯独映不出他的影子。
溺毙的绝望感,混合着强烈的自我厌弃,像是冰冷的海水涌上来,瞬间淹没了他。
他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