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傅南屹的表现堪称“正常”的典范。
他撤去了明面上的监视,不再对盛清的外出对象和行程刨根问底,甚至偶尔还会询问他是不是需要司机。
十二月裹挟着凛冽的寒气悄然降临,将城市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色调里。
秦月从南城风尘仆仆地出差回来,落地第一件事就是补上那顿拖欠已久的饭。电话里,她本意是订一家顶级的米其林餐厅,兑现之前的承诺。
“不了,秦姐,”盛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飘忽,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吃点简单的就好。”
秦月握着手机,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但她没多问,挑了一家离盛清家不远且口碑不错的淮扬菜馆,环境清雅,适合说话。
盛清到的时候,秦月已经点好了菜。她依旧明艳照人,卷发慵懒地披在肩头,耳垂上的银色流苏耳环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晃动,划出细碎的光痕。
“小清!”看到门口那道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身影,秦月立刻站起身挥手。
盛清眼睛亮了一瞬,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出乎意料地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近乎依赖的拥抱。
秦月愣住了,下意识回抱住他,掌心下的脊背单薄得让她心惊。她笑着打趣:“怎么了这是?三个月不见,想我想成这样?做什么坏事了?跟姐说,姐替你摆平。”
就这么一句带着玩笑性质的,惯常的维护,却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盛清苦苦维持的平静。
鼻尖猛地一酸,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了眼眶,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清?”秦月脸上的笑容淡去,眉头蹙起,她捧起盛清的脸,强迫他抬头,清晰地看到了那双眼底迅速积聚的水光和无法掩饰的委屈和脆弱,“谁欺负你了?!”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带着明显的护犊和怒意,“告诉我,姐替你揍他去!”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拼命忍住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秦月的手背上,烫得她心尖一颤。
盛清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呜咽声泄露出来,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太矫情了。他怎么会因为一句玩笑话,“替你揍他”就崩溃成这样?
“没…没有…”他艰难地说,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没人欺负我…秦姐,真的…没有…”
秦月怎么可能相信。但她没有戳破,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他更紧地拥入怀里,一下下,极其温柔地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好,没有就好。”她的声音放得极轻,“想哭就哭吧,姐在这儿陪着你。”
盛清把脸深深埋在她的肩窝,小幅度地点头,依旧死死压抑着声音,只有不断濡湿秦月肩头布料的滚烫湿意,泄露着他汹涌的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盛清松开她,眼圈鼻尖都是红的,低声道,“对不起…”
“小清,”秦月抽了张纸巾递给他,“不用道歉。”
盛清接过纸巾,胡乱擦了擦脸。
“看看菜单,还有没有想加的。”秦月转移了话题,仿佛刚才那个崩溃的拥抱从未发生。
盛清摇摇头,声音还有些哑,“你点的都是我爱吃的。”
秦月笑了笑,没说什么,拿起手机出去了。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奶茶。
盛清有些诧异地看着她。秦月一向最讨厌这种甜腻的饮料,曾扬言喝一口能得糖尿病。
还没等他发问,秦月已经把插好吸管的奶茶推到他面前,自己在他对面坐下。
“给我的?”盛清有些不敢相信。
“嗯,”秦月解下脖子上的羊绒围巾,笑容温暖,“喝点甜的,心情会好点。”
毫无预兆地,盛清的鼻腔又是一酸,他慌忙低下头,用力吸了一大口。过分的甜腻瞬间充斥口腔,却奇异地冲淡了心底那片苦涩的荒芜。
“好喝,”他闷闷地说,声音还带着哭过的囔音,“很甜…”
秦月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温柔地笑了笑。菜上得很快,秦月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个劲地给盛清夹菜,直到他面前的碗堆得像座小山。
“太多了,秦姐,我吃不下…”
“那就慢慢吃,”秦月单手托着腮,“今天是周六,你又没课,我们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