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秀英拿着遥控按了按,昏暗的屋内一下变亮了。
“亮了,亮了,这是电灯,这是电灯!”
大娃兴奋地叫着,“好亮啊,跟外面一样亮了。”
“是太阳能灯。”小妮儿在一边纠正着,“八路军叔叔说了,这是太阳照了才会亮的。”
“对对对。”大娃笑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总之比咱们油灯好使!”
顾秀英看着屋顶亮堂堂的灯,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这个灯,有个蓝色板子挂在屋檐下,一套是5元。现在八路军给补贴,只要3元一套。买一套回来,后面可以一直用,也不用买灯油,也不用给电费。身为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她听说有这东西后,立刻就去买了。
三元还给安装,八路军真跟活菩萨似的。
“行了,行了,现在外面还亮堂着,先关了。”
顾秀英拿起遥控,又把灯关了。
尽管后面没什么费用了,但想着东西用多了容易坏的道理,她又把灯关了。
身为一个精打细算的女人,要是不算计着过日子,可养不了三个孩子。
把灯刚关上,却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额可怜的汉子哟,咋就没了?!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顾秀英心里咯噔了下。
这几个月,她听过太多这样的声音了。
都是八路军来报丧的。
最近恒城被收,好多人从煤矿场里解救了出来。但很多人,都没活到八路军收复恒城的这天,许多人都死了。还有一些,因身体实在虚弱,都没熬过治疗,就走了。
最终被带回来的,便只有一个装了骨灰的骨灰盒子。
尸骨无存,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是最为悲哀的事。
也有人闹过,但大多数人还是讲道理的。
从外乡运回来,不弄成骨灰怎么运?不烧,可是要引发瘟疫的。
顾秀英这段日子没少见这场景,因此人也是特别焦虑。她很怕有一天,那个叫陈三贵的八路军会来这里通知她:她的丈夫没了。
听到了对面的哭喊声,她忙跑了出去。
一看,对面的零食铺子老板娘抱着骨灰盒,坐在地上,两腿不断蹬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额姐夫抓去两年半了,都回来了,额汉子才被抓去半年,咋死了?咋死了?你们搞错,你们搞错了!”
“对不起,婶子。”陈三贵红着眼,“我们尽力了。你汉子是个好样的,听到恒城枪声起,带着大家反抗日军,掩护其他同胞跑了出来,但自己不幸中弹了。我们经过极力救治,最终没能挽留住杜松同志的性命。为了肯定、赞扬杜松同志的反侵略精神以及对同胞大无畏的牺牲,我们决定授予杜松同志英雄市民称号,这是锦旗。”
陈三贵从战友手里接过锦旗,“婶子,我们会永远记住杜松同志的。”
女人看了看锦旗,哭声小了下,随即又大哭了起来,蹬着腿道:“人都死了,还要这锦旗做什么?哎哟,他怎么这么傻?他怎么这么傻?!呜呜呜,就差一点点就能过上好日子了。额可怜的汉子哟,平日看见乞丐,都要接济下,他就是个傻子,就是个傻子啊……”
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去老远,顾秀英擦了擦眼角,上前道:“杜家婶子,您节哀。咱还有孩子,可得先保重自己啊!杜松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他跟小鬼子干了,这是大功德,人去了,都是要去天上享福的。”
“对对对。”
边上铺子里的人也忙安慰,“敢跟小鬼子干,那可是要写进族谱,供后世子孙敬仰的。杜家嫂子,快,把锦旗收了,这可是你汉子用命换来的!以后儿孙见了,也知道他们爷是敢反鬼子的汉子,这辈子没白活!”
杜家婶子听不进去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