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吴鹤年讷讷地道:“这……似乎不太好吧。那杨雨生乃是杨氏宗亲,性情嚣张跋扈,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届时万一追查到咱们,岂不是得不偿失?”
庄三儿却一脸兴奋:“有甚不好的,俺倒觉得监镇这是个好主意。”
监镇的行事风格实在太对他的胃口。
货我想要,钱不想给,太他娘的霸道了!
刘靖沉吟道:“我听闻,刘威此人性情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沙子,杨雨生倒卖武库军械之事,若被刘威知晓,绝对吃不了兜着走。所以,我断定杨雨生不会声张,最多也就派人暗中调查,咱们手尾干净一些,任他查十年也查不出来。”
这个想法,并非是他一拍脑门冒出来的。
而是从一开始,刘靖就压根没想过要付钱。
本就是一锤子买卖,做完老死不相往来,还他娘的付钱?
想屁吃呢!
而且,他料定了杨雨生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只要漕船过了巢湖,进入长江,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丹徒镇。
长江上每日过往船只多如牛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杨雨生拿什么查?
退一万步说,就算查到了又如何?
他杨雨生敢来索要么,嫌自己命太长?
嘶!
吴鹤年深吸了口气,面露沉思。
听监镇这么一说,似乎还真可行,虽说从道义上而言不太对,但是对方也不是什么好鸟。
敢倒卖武库里的军械,能是什么好人?
他并非墨守成规之人,思索片刻后,说道:“此计可行。”
接着,三人又商议起了细节。
反复推敲,确认没有留下手尾后,刘靖交代道:“庄三儿,此事你亲自带人走一趟,交给其他人办我不放心。”
庄三儿扬起拳头在胸膛上砸了几下,朗声道:“监镇宽心,属下必定将军械安然运送回来,否则提头来见!”
刘靖却摇摇头:“军械丢了没事,反正是无本买卖,你和弟兄们不能出事,安然归来便好。”
这番话,让庄三儿心头无比感动。
……
……
常言道,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今儿个是十五,月亮比之十六也差不到哪去。
银辉洒落,即便不用灯笼照明,也能勉强看清道路。
城南。
一军之武库,向来是重中之重,所以常常设立在牙城之内,由重兵把守。
但这是寻常情况,若是军事重镇,除开牙城之外,还会在城中多处设立武库,战时方便驻城士兵取用。
坐落于城南的振威武库,便是其中之一。
深夜,整座合肥县城一片寂静。
原本该重兵把守的振威武库,此刻看不到一个人,大门虚掩。
月光映照下,远处街道行来一支车队。
这支车队很诡异,明明人数众多,却并未发出多少声音。
直到走近后才发现,驮马的黑牛俱都带着笼头,牛蹄也都绑着厚厚一层碎布,因而踏在地上,只有细微的声响。
甚至就连赶车的车夫,嘴里都叼着铜钱。
人衔枚,马裹蹄。
很快,车队来到振威武库外,为首之人摆摆手,随行人员见了,立即上前推开大门,鱼贯而入。
军械不断从武库内搬出,放在牛车之上。
足足搬了大半个时辰,武库才彻底被搬空,而那十八辆牛车,也装的满满当当。
待搬完之后,为首之人又打了个手势,车队立即出发,朝着城外行去。
全程没有人说一句话。
合肥作为军事重镇,夜间城楼上值差的士兵,不会少于一团。
唐时军制经历了府兵制的崩坏,开始实行募兵制后,到了如今,已经与唐初时大相径庭。
最高单位是军,军下为团,每团二至三百人,长官为校尉。
每团下辖两至三旅,长官为旅帅。
旅之下就是百夫长、什长、伍长。
很多时候百夫长也被下属尊称为旅帅,但严格意义上来说,旅帅要比百夫长品阶更高一级。
然而今夜,南城城楼之上的值差士兵,却寥寥无几。
千斤闸被吊起,城门虚掩。
城楼之上,一名满是络腮胡的校尉见到车队来了,当即下令道:“开门!”
咯吱!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声响,厚重的城门被从内打开。
眼看着车队缓缓出城,一名百夫长忍不住问道:“校尉,这车队到底怎么个事儿?”
那校尉瞥了他一眼,冷声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
“嘿嘿,俺就随口一问。”百夫长讪笑一声。
校尉撇嘴道:“你小子屁股一撅,俺就知道拉甚屎。放心,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百夫长担忧道:“上头不会追查吧?”
校尉神色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天塌了有高个顶着。记住了,俺们今晚什么都没看着,不管谁来问都是这句话,明白吗?”
“校尉放心,我省得。”
闻言,百夫长赶忙应道。
就在两人低声说话间,车队已经出了城,看方向是往码头去。
校尉叮嘱道:“约莫一个时辰后,车队会回城,届时把城门关上,放下千斤闸。接下来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必理会,知道了么?”
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必理会?
百夫长先是一愣,旋即神色郑重道:“属下明白。”
“嗯,俺去睡会儿。”
校尉说罢,背着手走进城楼。
……
肥水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