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陶然已至孕晚期。
府医每日都要为她把脉,确保她身体无恙。
她在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面临各种刁难的准备,这是个不被其余人期待的孩子,却是她血脉的延续。
只是没想到,殿下竟会愿意收留她。
即使她知道留下她也有几分要气温家人的缘故,但殿下若真要惩治温家人,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王陶然揣摩着,这也是要她觉得自己待在公主府还有用处,安心养胎的意思。
这么想着,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露出个柔和又带着歉疚的笑容。
翠儿这大半年来也被养得白胖了些,不再是以前干瘪的模样,见主子这样,难免唠叨:“主子......您都要临盆了,这种事就让奴婢代劳便是了,府医都说了,您这些日子要多休养,把身子养好了莫要伤身......”
自从她有孕之后,翠儿就越发唠叨了,每日都哀切地在她身边嘱咐这嘱咐那。
但王陶然也不觉厌烦,心中唯有怜惜。
翠儿是个孤儿,是她年幼时父亲从街边捡回来的,当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差点就没活成。
她跟在自己身边,名为奴婢,实则更像是相依为命的姐妹。
尤其是在侯府那些年,若不是翠儿拼死护着,她恐怕早就熬不住了。
这孩子自己无亲无故,便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当成了唯一的依靠与亲人,所以才会这般小心翼翼。
“无妨,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王陶然拿起针线,继续手上的活计,声音温婉,“再说了,就快做好了。”
翠儿凑过去看,是一件小小的衣裳,用的料子是极柔软的云锦,上面用金线绣着精致圆胖的祥云纹样,瞧着就颇为喜人。
只是看大小,给大人穿过小,给刚出世的婴孩又过大。
“主子,您这是......”
“这是给郡主的。”王陶然举起衣裳细细在烛火旁细细打量了一下针脚,确认妥帖,才继续缝着,又说,“我身边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物件,思来想去,唯有这点女红还算过得去。”
翠儿张了张嘴:“可是......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郡主衣裳的料子都是顶尖的贡品,咱们这点......”
她不是瞧不上主子的手艺,只是担忧主子的身体。
“府里的东西是殿下的,我送的,是我的心意。”王陶然垂下眼帘,手指在光滑的布料上轻轻抚过。
“殿下收留我们主仆,庇护我们周全,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
“亲手做的,总归是不同的,这才显得有诚意。”
她手头还有一件给殿下的,样式简单些,只在袖口处绣了雅致的兰草,担心做得太过繁复反倒出了错。
翠儿听了,眼圈微微泛红,不再劝阻,只是默默地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她脚边,帮她整理散落的丝线。
“主子想得周到。”她吸了吸鼻子,小声开口,“能待在公主府,真好。”
再也不用看侯府里仗势欺人的下人的脸色,再也不用担心下一顿饭在哪里,更不用害怕主子会被人欺辱。
只是...只是......
她喃喃:“主子,我们当真要离开公主府吗?”
王陶然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手上还带着布料的暖意,温声道:“可以不是我们,只有我。”
“翠儿,你可以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