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正月已接近尾声,春天即将到来,按理这场雪不该下的。
可或许是老天惦记着那位老实人曾说过:姎姎啊,北城的雪是不是很美啊?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乐姎那时候怎么回答的?
哦,她说:生哥,等来年冬天下雪了,我接你过来住一阵子,我带你滑雪,带你去看冰雕!
林民生笑呵呵地应着,说他很期待。
可是,一个来年又一个来年,乐姎从未做到。
因为乐姎怕林民生知道她窘迫狼狈的现状,所以她便一年又拖一年。
林民生大概是知道乐姎在娱乐圈并没有她说的那般风光如意吧,所以他这些年也从未再主动提过北城的雪。
这个老实人一生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他习惯付出,却从未真正为自己争取过什么。人生第一次走出老家来到北城这样的大城市,却来不及睁开眼看一眼这座城市的雪,甚至,连女儿最后一面也没能见上。
他在这座寄托着女儿人生梦想的城市结束了自己短暂朴素的一生。
安静的车厢里,乐姎身体贴着车门,看着窗外从天而降的鹅绒大雪。
雪花一片一片落,像一场无声的告别。
她的泪无声坠落,心口却是空洞麻木。
乐姎觉得自己不孝,说好给林民生盖的别墅还没盖成,说好带林民生看的雪也没看成,作为女儿,她真的很不孝!
到了此刻,自责懊悔的情绪都显得苍白。
傅念安坐在她身旁,看着她安静沉默的样子,心里一阵沉痛,却也束手无策。
死别面前,人类所有的能力和权势都显得微不足道。
傅念安几乎是竭尽所能,能用的资源全用上了,依旧留不住一个林民生。
死亡面前,人类依旧不堪一击。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是沈轻纾打来的。
傅念安按了拒接,给沈轻纾回了条信息:【在去医院的路上,我陪着她,您和爸别担心。】
沈轻纾怎么可能不担心?
虽然没有正式和乐姎认识,但关于乐姎的一切,沈轻纾也都已经查过了。
她知道林民生对乐姎有多重要。
沈轻纾回了信息:【照顾好她,林先生的后事你妥善安排,我听说他们闽城人重视落叶归根,丧礼也有很多讲究,你好好打听一下,需要帮忙的随时跟妈说,知道吗?】
傅念安回道:【好,谢谢妈,我会妥善安排好林叔的后事。】
信息发送过去,迈巴赫正好驶入医院地下车库。
车停下,楚醒下车,绕到后座打开后座车门。
傅念安率先下车,转身去扶乐姎,“姎姎,我们到了。”
乐姎转过头,对上傅念安的目光,她顿了顿,伸手握住傅念安的手,借着他的力下了车。
她的手很冰。
傅念安微微蹙了蹙眉,接过楚醒递过来的大衣,披在了乐姎身上。
乐姎低眉眼低垂着,睫毛轻轻颤了下。
她扫了眼身上的外套,缓缓抬起头。
女人眼眶通红,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又有新的泪痕滑下。
她很安静,可从歌剧院过来这一路,她的眼泪也从未停过。
傅念安看着她,心疼得一揪一揪的。
“姎姎,还有我。”傅念安抬手,指腹温柔地帮她抹去泪水。
乐姎木讷地点点头。
傅念安搂着她走进电梯间。
林民生的遗体已经转到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