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番外if:东京无悲离(上)
战争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在这场海啸席卷的战场上每一个人都手握刀剑,哪怕他们的血管里流着相同的血,可谁都不肯后退半步。
兄与弟父与子,就算我们互相陪伴过生命中最重要的时光,鬼与斩鬼者终归要走到对立面,在雨里吼叫着厮杀,把血挥洒到汹涌的浪中。
零星的枪声衬得这座城市像是死了一样寂静。蛇岐八家在这里剩余不多的有生力量仍旧在三楼、四楼、天台和附近的建筑物里顽强地与猛鬼众的抢手们交战,尽管他们正在一个接一个死去。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颠覆行动,在正面战场上猛鬼众节节败退,但今天他们下了胜负手,袭击随海潮而来,势不可挡。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那些人找不到这里来这里很安全。路明非抖索着全身蜷缩在酒窖的角落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不起眼,他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座头鲸的藏酒,一边侧耳去听外面和楼上零星的枪声与杂乱的脚步声。
高天原的酒窖在已经被海水淹没了一半的二楼,是一间玻璃墙的低温冷库。日本最顶级的清酒被称为纯米大吟酿,这种酒从酿造开始就必须在低温环境中。
这种武器甚至无法威胁到真正强大的混血种,更别说这场战争中几乎战无不胜的蛇形死侍。
所以他不愿意让绘梨衣摄入危险,就像是在保护曾经的自己。
路明非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是他大概知道爱情是那种就算拆掉迷宫的墙壁我也要跟你远走高飞的炽烈感情,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或许屏幕对面的那个傻姑娘对他就是这样的情绪。
坐在没过膝盖的海水里路明非觉得又冷又湿还很害怕,就把那些够他半辈子工资的好酒喝了不少用来暖身体顺便提提胆,只希望事后老板娘把他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否则他路明非真要在高天原干到老死了。
而且路明非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绝对不能和路鸣泽交易最后一次,那是铸铁成山不能悔改的错误,他总隐隐觉得自己一旦那么做了肯定会发生某些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情。
他有点醉醺醺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那个在所有社交软件中置顶的联系人头像还是灰暗的,这意味着她依旧没有在线。
那么你要怎么做,路明非,告诉她你现在在哪里吗?你真的要这么做吗?哪怕是为了救自己一命?
“别怕别怕,到了韩国就好了,韩国有一年四季都盛开的海棠花,每条街都有青草味和草莓味的冰激凌。”路明非只犹豫了一秒钟就做出了选择,开口安慰绘梨衣。
世界空无寂寥,水声和呼吸声沉重得像是一座山压在这个懦弱的孩子的身上。
line在日本的地位大概相当于中国的微信,可其实路明非还是更喜欢用qq,因为他的人生二十年的岁月只有qq记录了下来,那里面有诺诺还有陈雯雯。说来有些丢人,可其实路明非有时候还是会想起那个高中时代阳光下皮肤像是透明的女孩子。
或许他会死,但她会活。
其实想想路明非也挺为源稚生和源稚女难过的,他们只差一步就能重逢,可源稚女最终向他身体里那个魔鬼屈服了,这样他们再见的时候就只能是死敌。
屏幕中镜头对面的女孩恐惧地蜷缩起来,深红色的眸子泛着水雾,却倔强地凝视着路明非。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只是眼角滴出的泪落在了衣襟上。
“绘梨衣也不喜欢吃蔬菜。”绘梨衣说,她似乎放松些了。
路明非点点头:“那我们说好了,就在韩国首尔见面,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吃烤肉。”
路明非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勇气。他隔着屏幕去抚摸绘梨衣的脸,那张素白的面孔仿佛流淌着淡淡的荧光,美得惊心动魄,让他一时间恍惚,又想起那个和红头发的女孩有关的梦。
他只是不希望绘梨衣担心。
路明非只看了一眼手指就要去按那屏幕中间那个红色按钮,可是下一秒他破了防,因为绘梨衣突然变得泪眼婆娑起来。
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她都会关心。日本都快沉了那个傻妞也没想着自己的家族和看起来很靠谱的哥哥,只想着要找到她喜欢的男人一起逃命。
总之路明非已经决定再也不会跟路鸣泽发生任何瓜葛了,就算今天世界末日黑王尼德霍格复苏也不能让他改变想法。
“绘梨衣先走吧,我会去韩国找你的。”路明非朝着绘梨衣微笑,他向镜头展示自己手里的红酒,“避难所里有酒,还有热毛巾,买到飞机票我就飞去韩国。”
以前看过不少恐怖片什么活死人之夜什么异形之类的,仗着自己人高马大喜欢乱跑的成年人都死了个精光反倒是弱小的女孩活下来,因为女孩只会藏起来把一切都隐蔽好。
路明非紧紧地把手机扣在自己的胸膛,深深地出着气,他看向水面自己的倒映,波光中那张看上去有点蠢的脸渐渐变得坚硬。
“真的是绘梨衣吗?”路明非深吸口气将冰冷潮湿的空气吸入肺里,因为喝了酒的原因而变得有些迷乱的脑子略微清醒了点。
“下雪的时候。”路明非笑了笑,“韩国首都叫首尔,首尔市中心有世界上最大的烤肉店,你去韩国之后见到第一场雪的时候就在烤肉店里点好我喜欢吃的东西等着我。”
现在诺诺在干什么呢,已经很久没有她的消息了。说不定这一次我死在这里了以后老大和师姐的婚礼上,加图索少爷还会惋惜地对在场的宾客举杯说“我很遗憾有个好哥们不能到场,要说我那好哥们除了说得白烂话打得一手好星际确实真没多少优点。不过他还是英勇作战保护普通民众死在了东京战场上,我们都会永远悼念他,我们最亲密的伙伴路明非”。然后师姐也举杯说“致我们最亲密的伙伴路明非愿主庇佑你的英灵”什么的。
“我很害怕,我不想一个人去韩国,sakura你在哪里,我去接你,我们一起去韩国。”可绘梨衣认准了死理就不再放弃了。
他其实并不想挂断视频,因为这里太冷了,周围到处都是枪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水里似乎还有蛇在游动。只有和绘梨衣聊天的时候才他才能觉得自己仍旧是活着的。
这是软件line发出的提示,某个叫“小怪兽”的id给他发来了信息。
他其实不记得自己把那台手机交给绘梨衣了,路明非只记得那一部小设备随着绘梨衣的离开一起消失了。想来应该是师兄和老大手把手机收拾起一起丢进了行李箱。
“我很想你。”绘梨衣擦了擦眼睛,也伸手摸摸屏幕里路明非的脸。
路明非也会想这个世界还真是奇怪,有的人自己就是高达似的人形兵器,却对一只连张牙舞爪都不会对谁都无害的小白兔那么依赖。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放弃希望,有部怪兽电影《迷雾》
路明非心中一动,他想起自己下定决心要把小怪兽送回蛇歧八家的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他跟着一个一个红头发的女孩提着大包小包去见她的父母,他心里忐忑绷着脸,罕见的一路上都没有说些兰烂笑话,只是在心里边揣测着女孩的父母会问他些什么问题。那个红色头发的女孩就蹦蹦跳跳地走在他身边,雪地上留下她纤细的脚印。梦里他好像和现在不一样,好像更冷也更酷,只是心里是燥热的,他的身侧和女孩紧贴着,透过衣料感觉到她身体的温软。
“sakura在哪里?”绘梨衣的问题笨笨的,就和她这个人一样。
等有一天他离开东京,绘梨衣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黑道公主,路明非也还是那个穿大裤衩喝四块钱餐酒的废材s级。
路明非心里微微一动,感觉到了某个人的依赖。
他想象绘梨衣坐在那辆豪华轿车宽大的后座上瑟瑟发抖,窗外是雷鸣电闪狂风暴雨,海水沿着街面横流,她想要拉住一个人的手来抵抗恐惧都不可得。
去机场的路和来歌舞伎町的路不是同一条,机场在尚未被海啸波及的干叶县成田市,而半个新宿区已经淹没在海水中了,他和她要去的地方相悖了。
爱谁谁,谁要去做这个英雄谁就去做吧。
“哥哥说让我离开日本,好像有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绘梨衣打字的速度有点慢,是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输入,连着标点符号都一定要打好了才肯发出来。
路明非数着时间这都一两个小时了,猛鬼众你把蛇岐八家都搞这么惨了也不见好就收,还有也不知道他妈路鸣泽他们一家有没有逃出东京。
路明非的身上有一把格洛克手枪,里面有七发弗里嘉子弹。
可是有某些粗重的喘息正在接近,那是死侍的声音。
小怪兽的line账号也只有一个好友,就是“sakura”。因为绘梨衣只有路明非,她的人生里只有那么一个需要用到line来联系的男人。
所以杀死王将什么的还是交给其他人来做吧,我看你老哥源稚生就不错,他一看就是很正义的人,一手蜘蛛切一手童子切剁碎王将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算他是个神经大条到能跑马的家伙也能想到那个蠢姑娘其实是爱上他了吧?
这妞儿还真喜欢他啊……原来被一个人喜欢被一个人担心是这种感觉啊。
这是个死局。
想到这里路明非又喝了两口酒,他慢慢地直起了身子,靠在身后的酒架上仰头看向斑驳花色的木质穹顶,吸溜了一下鼻子,不知道为什么嘿嘿笑了两声。
“牛肉羊肉什么的,我不喜欢吃蔬菜。”路明非没撒谎。
路明非正胡思乱想打发时间呢,手机震动起来了。
“你怎么了?”路明非的声音忽然平静下来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完全不认识自己的声线,简直像是有另一个人藏在他的面孔后面说话,声音冷得像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