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学院能够将力量完全涉入东京这个战场。”路明非轻声说。
“十字军东征的时代校长你这样的异端估计会被烧死。”路明非撇撇嘴。
这个世界上能阻挡刀剑的东西数不胜数,高山长河钢铁坚石,可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止一个亡命之徒。
“我想你们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或者情报要向我汇报,或者是准备去执行某些不在学院任务清单里的行动而不得不向我提前报备。”昂热品尝了一口清酒,扶了扶自己的玳瑁色眼镜,镜片下深邃的眼睛凝视着路明非,
“这个房间是绝对安全的,它虽然可以通过玉藻前俱乐部的贵宾通道进入,实际上却并不是属于蛇歧八家的资产,而是我跟你们说起的那个信教了的朋友的储物间。他的身份在蛇歧八家也很特殊,阿贺很尊重他,其他的家主畏惧他,而且那家伙很谨慎,不会允许有人在他的储物间留下窃听装置或者监控设备。”
那间气氛颇有些暧昧的情侣酒店的浴室中、在天空树粉色光明中神启般的相拥;浅草寺附近某个艺术家的画笔中被路明非命名为“奥地利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一世和他的皇后茜茜公主殿下”的巨幅油画;还有梅津寺町海边那场好像一直在路明非心里延续的落日,铺天盖地的黑暗把一切从天地到他的灵魂都淹没了。
那是一种骨子里沁出来的悔恨,他和谁拼命的时候其实也会害怕的是不是?
你知道你珍视的、失去的某个宝贝失而复得,她就在那里等着你去找她,去把她从悲哀的无可抗拒的宿命中解救出来,那你当然要去找她去救她去告诉她你有多后悔你有多伤心。
校长大概只是看到这里的装潢和很久以前遗留下来的教具有感而发想起自己也有个信教的朋友,诺诺心中微微酸涩。
路明非凑过去好奇查看的角落里堆放着管风琴的部件、珐琅装饰的讲经台。不远处还有两三个人高的十字架,十字架上则挂着陈旧的赭红色法袍。不管这件法袍曾属于谁,今天它都是无主之物,门口灌进来轻轻的风,袍子就飘摇起来,像是多年前沉眠在此怀抱圣经的神职人员幽幽地睁开双眼,挥手同来到这里的客人打招呼。
“不会。”昂热示意路明非坐到自己的身边,
“他们抓不住我。”
今天诺诺已经见过绘梨衣了,也和绘梨衣一起相处过了。她可以借着想象的笔触侧写出路明非和绘梨衣曾在东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
昂热花白的双眉紧皱,他注意到路明非将东京视作战场,这意味着这个有史以来最优秀的学生潜意识中认为学院在日本已经没有盟友了。
“我能捕捉到一些和校董会知道的事实完全迥异的蛛丝马迹,这些蛛丝马迹在时间的长河上游被编织,悬挂在激荡的浪花上。你们都是这条河里的鱼,眼睛永远盯着前面所以看不到,可我是飞鸟,我能俯瞰那张网,虽然不那么清晰,可我能确定蛇歧八家和那次的死侍袭击事件脱不开干系。”
昂热没有说话,他在等着路明非的下文。
“校长你说世界上真的有神吗。”路明非俯下身子来打量角落里一堆蒙尘的木制工具,看上去那些东西像是管风琴的部件。
听到诺诺这么说,校长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我们在东京建立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情报系统,这套情报系统和学院的信息收集渠道完全不同。”
每一个纯粹的日本混血种的血管里都流淌着曾经能够和那位黑色至尊在同一片天空下征战的白王的血液。
“哈利路亚。”昂热笑笑,在自己的胸口画了一个十字。
路明非松了口气,校长虽然有些时候不靠谱但这种事情上还是靠得住的。
“如今你看到了,明非,政治就是这么肮脏的东西,我们甚至能够为了在日本的利益向蛇歧八家妥协。如果是曾经密党的时代,那个名为猛鬼众的组织胆敢利用无辜的混血种制造死侍这种既不被龙所认可也不被人所认可的东西,由元老们领袖的狩猎队会像是狼群一样涌入这个国家把任何和那件事情相关的人和势力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昂热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缅怀,虽然是他亲手开启了学院的时代,可有些时候密党的铁血手段依旧让他难以忘记。
“我对你们的政治并不感兴趣,校长。就像曾在芝加哥遭遇诺顿的那一次,我不在乎校董会怎么掌握青铜与火之王的踪迹的,我也不在乎校董会要从我的手中拿走七宗罪。我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情,”路明非双手按住桌面,身体微微前倾,双眼微眯着看向昂热,
路明非和诺诺在昂热的身边坐下,昂热微笑着看向路明非:“可惜这里不是我的办公室,没有办法用上好的红茶来招待我最优秀的学生们了。”
“目的,我们是否都能达到我们希望的目的。”
“我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领袖,也算不上什么战无不胜的英雄,但在长达130年的漫长生命中我绝对自信自己是一个优秀的教育家。”昂热耸耸肩,“一个优秀的教育家要学会信任他的学生。”
她忽然有点难过,原来是那样一种情绪在推着那个在她记忆中一直懦弱且怂的孩子在重来一次有机会改变一切的情况下几乎燃烧自己的生命来前行啊。
“学院对这件事情已经有了议案,我们的力量会逐渐渗透到日本,蛇歧八家也做出了让步。”昂热眯着眼微笑,只是那微笑却异常冰冷。
这里的四壁都刷着白垩,但已经开始掉皮了,大概有些季节会很潮湿,所以看上去并不美观,符合每一间老旧建筑的常态。
“即便你们真的得到了蛇歧八家在豢养蛇形死侍的证据,要想让校董会达成发动战争的一致意见也需要超过两个月的时间。更何况那个橘政宗说不定可以为了避免战争而做出更大的让步。”昂热无情地打击了路明非的异想天开。
“可是如果我说,蛇歧八家和猛鬼众的背后有个人,在妄想……”路明非冷冷地笑了,
“登上白王的王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