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这么想的?”
“不然呢?能不能办且不说,你炮哥的酒我要喝,别磨叽,爷们一点。”
方炮找了一个胡同,没有幌子和挑幡,进了正房外屋地冲东屋咳嗽两声,“老嘎拉,弄个狗肉锅。”
带着万善进西屋,拉灯绳摘手套揣兜里,大衣帽子挂墙上挂钩,一挥手:“上炕。”
方炮大屁股蹭到炕上,万善打量这间屋,夯土地泥巴墙,报纸发黄发黑挂着蛛网。
芦苇炕席蹭得反光,炕沿伸出半尺宽盘包浆的木板,三根胳膊粗木棍从地上撑着。
炕琴繁复的雕花看不清原色,窗户用布封边,房间像个地窖。
万善站在地上没动,摘手套在手心里敲打,“哪儿找的?这是吃饭的地方?”
“老嘎拉正经满族人,祖上跳萨满的,解放以后不让跳了,没别的本事最擅长做狗肉。”
万善做到炕边,“满族人不吃狗肉啊。”
“人都快饿死了,还有啥不能吃的?老万,你从小没吃过苦,我父母说过去旧社会,一袋粮食就能换个媳妇,闹灾的时候一口吃的就能领个女的过日子。炮弹弓弩再强,没吃的都特么白扯。”
方炮把炕桌搪瓷托盘推过去,里面放着瓜子花生,万善抓了一把,“老炮,你这思想高度挺高啊。”
“高吗?你还能夸我呢。”
“有三四层楼那么高,我站在华山之巅俯视你的成长。但是你说的有道理,真到了屠刀引颈待宰,饥荒饿殍遍野之时,什么坚守都不重要。蒙古帝国大汉蒙哥,派旭烈兀镇压阿萨辛派,血洗巴格达,逼着伊斯兰教徒拜景教。”
“自古以来信仰、领土和民族问题是世界三大难题,历史靠暴力,现在依然需要竞争。你不强就被别人欺负,控制你的经济、粮食、科技和军事,殖民你的土地、人民和思想。”
“别白话了,听不懂你说啥。老嘎拉做的狗肉一绝,尤其凉拌狗皮,你就吃去吧,一吃一个不吱声。这家一般人不知道,只接待熟客,外人来了啥都看不着。”
“咔咔,有表演吗?呸。”
“表演啥啊?”
万善把瓜子扔回去,亮嗓唱:“左手拿起文王鼓,右手拿起了赶仙鞭,鼓也不叫鼓,鞭也不叫鞭,驴皮鼓,柳木圈,奔嘚儿啦喊刨得圆,横三竖四八根弦,还有这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个大铜钱呐。”
方炮愣了半晌,“卧槽,你真会啊?”
“这四根朝北安天下,四根朝南定江山,鼓面八弦象征文王六十四卦,五彩鞭布对应五路仙家。文王鼓武王鞭,小小鼓边一尺三;脚踩地头顶天,恭请身后众位仙。”
方炮身体轻轻摇晃,后脊梁到头皮发麻,万善唱到最后一句时,头发根儿酥酥的,昏黄的灯泡滋滋响。
“咳咳咳,狗肉锅来了。”
老嘎拉一句话让方炮回过神儿,房间里灯泡都亮了不少,狗肉的味道扑面而来。
铜火锅下面炭火红亮,咕噜咕噜声使得方炮感觉身体回暖。
眼神直直盯着万善,“你学过?”
“唱着玩的。”万善从托盘里拿酱料和小咸菜,
老嘎拉摆好锅,“小子,过了后晌别唱请神调,关外砸了香炉无主仙家也不少,容易招惹是非。”
“谢谢老爷子提醒,不唱了。”万善双手合十,“诸位对不起了,有机会给大家上香。”
“你是有福之人,不需要供奉。”
说完,老嘎拉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