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湖底沉城(2 / 2)

我说:“原以为是大户人家的家眷,停柩在此等候迁入祖坟,但仔细看却是白茬儿棺材,属于漆皮都没有的廉价棺木,多半是没有主家认领的死人,被临时收殓在这儿。相传豫西熊耳山水土深厚,刚死不久的人不能直接埋到坟里,否则死尸会在土中变为魃,引起旱灾。因此要将棺材停放几年,然后才可以入土为安。我想是随着山馆荒废,没人理会停放在此等候入土的棺材了。”

此时厚脸皮揉着眼坐起身,迷迷糊糊地问:“出了什么事儿?”

我反问他:“你没听到外头有小孩儿在哭?”

厚脸皮说:“没听到,只听到你们两个人在屋里走过来走过去,搅得我也睡不踏实。深山老林中怎会有小孩儿,你这不是说胡话吗?不是我说你,我看你有点儿紧张过头了。你可能自己都没发觉,你每天做噩梦出冷汗,脸色是一天比一天难看,回头我给你找俩驴腰子,你还别嫌生,那玩意儿就得生着吃,切碎了拌大蒜,吃下去准管用。”

我吃了一惊,心中明白是让那个噩梦纠缠所致,萨满神女可能就是这么死的。此事我跟大烟碟儿和厚脸皮说过,可他们俩根本不信,我正想说我的事,屋外又传来小孩儿的哭叫声。这次距离更近了,听声音就在门前,那孩子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哭叫声甚是凄厉。

厚脸皮道:“你别说还真有孩子的哭声,谁家的小孩儿在山里走丢了?”

我说:“不对,咱们进了熊耳山一路走到草鞋岭,除却这荒弃多年的山馆,何曾见到人迹?”

厚脸皮说:“明明是孩子在哭叫,我得出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对厚脸皮说:“你别开门,屋外指不定是什么东西在哭。咱们给它来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厚脸皮哪里肯听,说着话已拿起顶门的木棍。一阵寒风吹进屋来,我感觉身上立时起了层鸡皮疙瘩,只见厚脸皮拽开门,探出头往外左看右看,残破的山馆前到处是秋草落叶,却哪里有人。他胆子再大,心里也不免发毛,说声“怪了”,正要关门,突然听乱草深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6

我们听到那小孩儿一声声地啼哭,是由断墙下的蒿草中传出,月光虽然明亮,但长草掩映,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厚脸皮好管闲事,不顾我和大烟碟儿的阻拦,抬腿就要去看个究竟。

我发觉那哭叫声像是小孩儿受到惊吓,可又尖又怪。普通孩子的哭声有高有低,哭久了气息定然不继,蒿草深处的哭声却不一样,每一声都相同,似乎没有真情实感,只是在佯装作势,透着一股子诡异。

此刻见厚脸皮上前察看,我才想到土枪还压在背包下面,正打算转身拿来,那片蒿草中忽然沙沙作响,一个生有四肢躯体似蛇的东西,在乱草中爬了出来,长近一米,三角脑袋酷似扁铲,吐着殷红的长舌,嘶鸣声竟与小孩儿哭叫一模一样。我们三人让它吓了一跳,厚脸皮“啊”的一声叫道:“蛇舅母!”

山中俗传四脚蛇是“蛇舅母”,只因它与蛇长得相似,这称呼又有些拟人的意味。它也没有声带,不能发声。山里人大多在夜里听到过“蛇嘶”,那是蛇蜥身上发出的响动,并不出奇。但这蛇舅母发出的嘶鸣,竟像极了孩子的哭声,实所罕有。我心想深夜在荒山废屋附近,有蛇舅母装作小孩儿哭叫,吸引人出门察看,当真是如精似怪,再看那蛇舅母通体苍灰,两眼猩红,与寻常的四脚蛇截然不同,显然是身带剧毒,心中顿时一寒。

厚脸皮手里刚好握着顶门的木棍,眼看蛇舅母爬到近前张口吐芯,抡起木棍就打。谁知那蛇舅母快得惊人,他一棍落在空处。

我眼前一晃,就见月下有团灰雾闪过,直奔厚脸皮身侧,我忙拽着他往后躲闪。蛇舅母一口咬在了他手中的木棍上,毒涎流到木棍上,“哧哧”作响,这一口咬到人的话,只怕会让人在顷刻间全身乌黑横尸就地。厚脸皮吃惊之余,急忙放手扔掉木棍。大烟碟儿叫道:“快……快进屋!”他顾不得转身,身子往后一倒,翻着跟头逃了进去。我和厚脸皮边退边推门,想着那蛇舅母再厉害,关上门就进不来了。岂料不等厅门合拢,蛇舅母口中呵出一道黄烟,腥臭至极。我和厚脸皮见这情形不对,只得往后退让,退得虽快,没让那道黄烟般的雾气碰到,但鼻子里闻得一股死鱼般的腥气,鼻子不由自主地淌下鲜血,那鼻血流得用手堵也堵不住,眼前一阵阵发黑,只慢得这么几秒钟,厅门没能关上,耳听凄厉的哭叫声响起,蛇舅母已在嘶鸣声中跟着追进屋来,月光下吐气成雾,看得人毛骨悚然。

事出突然,不等我从背包下拽出土枪,蛇舅母便爬进屋里,我们不住地后退,但这间大屋只有前门,退到摆放棺材的墙下就无路可走了。眼看蛇舅母口吐黄烟,越逼越近,大烟碟儿脸色如灰:“完了完了,看来今天是……过不去这道坎了!”我按着流血不止的鼻子对厚脸皮说:“二皮脸你刚才听我一句,咱们也不至于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厚脸皮道:“你又不是当头儿的,我凭什么听你的话?”他又对大烟碟儿说:“老大你瞧见没有,都死到临头了,这小子居然还惦记着抢班夺权!”大烟碟儿叹道:“唉,你们哥儿俩有什么个人恩怨,留到下辈子再说不行吗?”

我背后倚住一口棺材,身处绝境,无法再退半步,却不甘心就此等死,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急忙招呼那两人道:“咱们快推棺材!”厚脸皮道:“不错,推棺材压死蛇舅母!”三人当即推动身后的棺材。三口棺材放在屋里很多年了,屋顶漏风透雨,棺板早已腐朽,我们死中求活,使出全力掀翻棺材。可蛇舅母行动太快,转过压下来的棺材,眨眼间绕到了墙根儿,对着厚脸皮张口就咬。我们却因推力过猛,顺势跟着翻倒的棺材往前扑去。蛇舅母爬行如飞,它一口落空,竟不掉头,围着这口棺材转了一圈,又到了我们对面,双方当中仍隔着那口棺材。它昂首直立,作势要吐黄烟。我们只好再次推动棺材,不过棺材风吹雨淋的年头儿太久,棺板皆已腐朽,早已受不住力,一揭之下,只听“咔嚓”一声,棺盖裂成几块。我揭起一大块棺材盖,想也不想,对着那蛇舅母狠狠掷去。蛇舅母一缩身闪开棺盖,倏然间爬上了棺材,对着我们发出小孩儿哭叫般的蛇嘶声。此刻它近在咫尺,不论它吐出黄烟还是张口咬来,我们皆已无从躲避。

谁知蛇舅母爬上棺材,刚要吐出雾气,突然一声长嘶,掉转过头,一阵风似的出了屋,顷刻间不知去向了,它所吐出的黄烟随即散尽。

我和厚脸皮、大烟碟儿三个人,在原地张大了嘴,好半天合不拢,想不明白那蛇舅母怎么突然逃走。

我心想:棺盖破裂,蛇舅母定是见到了棺材中的死人,不知何故竟吓得飞似的逃离。棺材里装的人死去多年,又有什么可怕,怎么能吓退几乎成了精的蛇舅母?想到这儿,我不由自主地往棺材里看了一眼。

7

我记起在独石口看过一出野台子戏,叫作“张天师除蛇妖”。那蛇妖生有四脚,在夜里发出女子的叫声,将夜宿古庙的书生引到山中吃掉。恰好张天师路过此山,见有蛇妖吃人,当即取了量天尺前往除妖。蛇妖长有十丈,让宝尺量一下便缩一尺,终于道行丧尽,被张天师降服,封到一个刻有符咒的铁盒里埋于地下。多年后被耕地的农夫刨了出来,又惹出一场横祸。也许此类民间传说中有关蛇妖的原形,就来自我们在草鞋岭遇到的蛇舅母,说其是蛇妖也不为过,可它为何会被棺材中的死人吓走?一瞬间,脑中的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也没说话,他们可能和我想的一样,三个人几乎同时往棺材里看。这时天上又有乌云经过,挡住了月光,屋里黑灯瞎火,看不到棺材中的死尸。

四下里一片沉寂,我连自己和身边两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听见,眼前却漆黑一团,能看到或许还好,越是看不到想得越多,悬着的心也就放不下。我更担心蛇舅母去而复回,愣了一会儿,摸出火柴点上一根,到前边推上门。原本那根棍子扔在了外边,我当下另找一根木棍顶门。据说蛇舅母昼伏夜出,天亮后便不用再怕它出来伤人了。这时那两个人也拿到了手电筒,屋中一有光亮,心里便觉得安稳了许多。

大烟碟儿见我和厚脸皮的鼻子还在滴血,后怕不已,说道:“据说山里的蛇舅母夜晚在屋顶交配,如若有人不知,恰从屋下走过,刚好被它的精液滴落在身上,转眼间那人的毛发皮肉都得化为血水。山民们畏之如虎。我看咱遇上的这条蛇舅母也不得了,闻到它吐出的毒都能让人鼻中淌血,好在它突然逃掉了,否则真是……不堪设想啊!”

厚脸皮说:“那玩意儿好像是见了棺材里的死人,被吓跑的?”

大烟碟儿说:“蛇舅母又看不到东西,又怎能见到棺材里的死人?但它的确是在咱们揭开棺盖之后,嗅到情况不对,随即受惊而逃,那破棺材里有什么东西居然如此厉害?”

厚脸皮说:“蛇舅母看不到却能嗅得到?”

大烟碟儿说:“当然了,你没瞧见它鼻前有两个窟窿吗?”

厚脸皮说:“可它也长了眼啊,也该看得到才是。”

当初我跟索妮儿在山里找金脉时,曾听她说过,蛇舅母与蛇相似,能凭舌头嗅到气味。我一边取出背包下的土枪,一边将此事说与大烟碟儿和厚脸皮得知,又说:“现在棺材盖板既然被揭开了,不妨看看里边有什么东西,能将蛇舅母吓退,必然有些古怪。”

厚脸皮说:“对,没准儿有宝啊,蛇妖盗宝的传说在民间流传已久,咱是听说过没见过,今天可要开一开眼了……”他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无法自圆其说,只好住口,举起手电筒,当先往棺材里照去。

我也握了顶上膛的土枪,走到近前去看个究竟。大烟碟儿虽然不敢离得太近,但他同样好奇,躲在我身后探头探脑地看,又不忘提醒说:“你们俩可别把血滴到棺材里!”

我和厚脸皮各自按住鼻子,仰起头控了片刻,刚才失血不少,脑子里有些发晕,又脱掉沾满血迹的衣服,然后大着胆子,将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只见朽烂的棺材中有张绿色的怪脸,更比一般人的脸长了将近一半,我感到头皮子发麻:“棺材里的死尸是人吗?”

8

大烟碟儿和厚脸皮两人也是一脸骇异,没想到棺材中的脸会呈深绿色,这张脸不仅长,而且面目模糊诡异,那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人。干尸却也有两手两脚,身上黑乎乎的。我们用手电筒对着棺材里照了半天,看出死人脸上是狰狞的树皮面具,由于年头儿太久,枯皱扭曲的面具已同干尸合而为一,再也揭不开了。

厚脸皮道:“棺材里死人的样子虽说不怎么好看,也不过就这样了,怎能将蛇舅母吓退?”

大烟碟儿道:“说不定这位老爷是有些道行的!”

我说:“人死如灯灭,哪儿还有什么道行?我看是它脸上的面具吓跑了蛇舅母。”

大烟碟儿说:“干尸脸上是面具?看起来更像……枯树皮。”

我说:“树皮做的面具,上边嵌有石黄,那是蛇舅母最怕的雄黄。”

大烟碟儿恍然道:“原来是雄黄,咱们进山盗墓也该随身带一些,再遇上蛇就不怕了。”

我们能够看得出来,停放在山馆里的死尸,多半不是死后直接放进棺材,很可能是在山中老坟里挖出来的古尸。因为棺板裂开时,谁都没发觉积郁多年的尸气。可说到这脸上有树皮面具的死尸是什么人,又为何放到草鞋岭下荒废多年的大屋中,那便猜想不透了。

不过我忽然想起在那趟拥挤的火车上,听麻驴说新中国成立前某年大旱,草鞋岭黄巢洞的水枯了,以往进不去的地方,那时就能进去了,有山民在洞里发现了僵尸。那洞里有水的时候,从没进去过人,估计是发大水时,让仙墩湖底暗涌带进了洞中,不知沉在水底多少年了。山民们担心是旱魃,不敢埋在土里,先装在棺材里,停上几年再掩埋。当时麻驴一说,我一听,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草鞋岭棺材里的这三具死尸,也许是那时山民们在洞里找到的僵尸,在湖底积年累月,所以树皮面具变成了深绿色。

据说这种脸上有树皮面具的僵尸,在湖底为数不少,可能都是给那座地宫陵寝陪葬的人。仙墩湖中的古墓,是处覆斗形山陵,只要见到山头,便可断定地宫深浅。秦陵、汉陵的地宫周围都有车马兵俑坑,然而埋下这么多戴树皮面具的活人殉葬,天底下绝无仅有。以往盗挖山陵,都要出动成千上万的人力,牛牵马拽地一块块拖出塞住甬道的巨石,再凿穿几重墓门,之后才能打开地宫取宝。民国之后炸药用得多了,可这么大的活儿,绝非三五个人能做得来,即便有入地寻龙的眼力,想挖进熊耳山古墓也是难于登天。我意识到我们三个半吊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正应了“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句话,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到黄河不死心,只要那古墓没在水下,也未必没有得手的机会。至于用玉棺金俑陪葬的墓主是哪位帝王或诸侯,到现在仍没半点儿头绪。我寻思等明天进入黄巢洞之后,或许会瞧出些端倪。当晚动手将棺材遮住,三个人提心吊胆地在山馆中捱到天亮。

这一夜,我把《阴阳宝笈》中所载的盗墓之法,结合瞎老义的口头传授,逐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天刚破晓,我们从树皮面具上抠下几块雄黄,带在身上防蛇,又在山馆后头刨了个土坑,将棺材中的三具干尸入土掩埋,随即动身出发。参照地图中的方位,我们在草鞋岭下寻到一个山洞,山洞的洞口甚是窄小,看来并不起眼儿,位置也不好找,往里走可就深了去了。

草鞋岭因地形得名,陡峭险恶,插翅难上,岭子里却都是洞窟。几十年前,黄巢洞里面还有水,形成了“洞洞相通,洞中有洞,洞中有山,山中有河”的奇特地貌。虽然在当地有“上河通天,下河入地”的说法,却因水深进不去人,自古以来与世隔绝,如今却已变为旱洞,说明仙墩湖的水位也不深。从黄巢洞穿过草鞋岭可以抵达仙墩湖。我分给厚脸皮一支土枪,以防遇到野兽,三个人收拾齐整,点了火把走进洞去。初时那长廊般的山洞狭窄蜿蜒,举步维艰,眼前所见,尽是形态各异的奇岩怪石。民间传说中鱼神变成的老头儿救过黄巢,当年它就住在这个洞里,结果让人开膛刮鳞,死得好惨。洞穴深处似有呜咽之声,听来如泣如诉,也难怪山民们称此地为“鱼哭洞”。

9

大烟碟儿举着火把,边走边嘀咕:“黄巢洞这么深,里面真住着妖怪神仙也不出奇。”

我说:“当地传说中山洞里曾有鱼神,原本是神仙窟,不会有鬼怪。”

厚脸皮说:“你这话不对,神仙应该在天上,大鱼变的老头儿住在山洞里,充其量是山妖土鬼。”

我说:“谁告诉你洞里住的全是山妖土鬼?道家修炼向来在洞府之中,离了山洞还能算洞府?”

大烟碟儿道:“是有这么一说。别的不提,位列仙班之首的鸿钧老祖洞府紫宵宫便在东北谢家崴子。前两年我出去收东西,到过那地方,是辽宁的一座大山。鸿钧老祖将那个山洞当作他的宫殿,这也是有个起因。据说啊,鸿钧老祖是个大曲蟮修炼得道,土里生土里长,离不开地洞,也不想离开地洞,万一遇到劫数,躲在地洞里才能逃生。”

厚脸皮问道:“土里生土里长的曲蟮……那又是什么?”

大烟碟儿道:“咱把话说白了,鸿钧老祖是条大蚯蚓,躲过天地开辟的劫数,后来得成大道。”

厚脸皮道:“要这么看,大蚯蚓变成的鸿钧老祖,不也是个修炼成精的老怪?”

我说:“其实是仙是怪,是得道还是成精,全看人们怎么说了,不现原形是神仙,现了原形便是妖魔鬼怪。”

大烟碟儿道:“说的也是,神仙鬼怪皆由人心所生。但黄巢洞的暗河枯竭多年,深处却好像有呜咽之声?是鱼在哭?”

黄巢洞又名鱼哭洞,相传洞中鱼神让人吃了,在洞外都能听见它的子孙在哭。大烟碟儿想到昨天半夜之事,兀自心有余悸。我和厚脸皮均以为那是风声,草鞋岭下的山洞太深了,有风声并不奇怪。说话间,那狭窄蜿蜒的廊道转为开阔,我发觉头顶有些轻微的响动,当即停下脚步,举起火把往高处看。火光照不了太高,洞顶仍是一片漆黑。我们睁大了眼,竭力想看清高处有什么东西,但见漆黑的洞穴顶壁上,忽然出现了无数双阴森惨绿的眼,呜咽声如同连山潮涌。

一怔之下,我们三人已看出洞壁上密密麻麻的眼,是成千上万只倒悬着的蝙蝠,急忙抱着头俯身趴下。此时栖息在洞中的大群蝙蝠,也已受到惊动,尖啸着逃出洞去,火把都被它们扑灭了。黄巢洞中的蝙蝠都是白色,不过手掌大小,但是数量太多,声势惊人。我们闭着眼抱头伏在地上,谁也不敢稍动。过了许久,洞穴中的蝙蝠才尽数飞出。我和厚脸皮拽起大烟碟儿,重新点燃火把,一看周围,发现置身于笋柱如林的溶洞大厅,地面尚有半尺深的积水,清澈见底,半透明的鱼在其中游弋。

我想黄巢洞鱼哭的传说,或许和蝙蝠在洞穴里发出的响动有关,好在这些蝙蝠并不伤人。

厚脸皮道:“进山这几天,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不如捉洞中肥鱼来吃,还能省下些干粮。”

大烟碟儿说:“当地山民都不吃这些鱼,因为湖底有僵尸,鱼是吃死人长大的。”

厚脸皮说:“全是山里人的迷信传说,有多少僵尸能让鱼吃这么些年?”

我说:“仙墩湖里的鱼吃不吃死人也不好说,山洞里的鱼却是常年不见天日,否则不会变得透明。这地方又没别的东西,它们准是吃掉进水里的死蝙蝠和夜明砂生长,你要想吃尽管去吃,我们却没这等口福。”

厚脸皮听我这么一说,觉得很是恶心,立时打消了吃鱼的念头,又找借口道:“你们别当真,我也就是说说,勤俭节约是应该的,却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执行。”

黄巢洞中一条地下河串起的几处地下湖,廊道长达几公里,连接着几个或大或小的洞穴大厅,其中一两处还有积水,有时走到高处,会无意间看到一些天狗吃月的古老岩画,内容残缺不全、形态诡异,甚至还有些恐怖,让人对这幽杳深暗的万年古洞望而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