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枯燥的财经新闻,而是一些文字优美的游记,或者情节舒缓的小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刻意放慢了语速,不再带有任何压迫感,只是平和地叙述着。
有一天,他读到一个关于海边日出的描写。作者用极其细腻的笔触,描绘了晨曦如何一点点染红海平面,如何将黑色的礁石镀上金边,如何有早起的海鸥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
当他念到“那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像一把金色的利剑,瞬间劈开了沉沉的黑暗,整个世界都为之苏醒”时——
一直安静望着虚空某处的盛清,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几乎是难以察觉地,转动了一下眼球,视线落在了正在念书的傅南屹脸上。
目光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和茫然,却不再是全然的空洞,里面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困惑的光点在闪烁。
傅南屹的声音下意识地停住了。他屏住呼吸,心脏狂跳,不敢动弹,生怕惊散了这前所未有的注视。
盛清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仿佛在辨认,在回忆,在试图将眼前这个消瘦憔悴,眼神里带着卑微和温柔的男人,与记忆中某个模糊而令人恐惧的影子重叠。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傅南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盛清最终什么也没说。细微的光点在他眼中闪烁了几下,又逐渐黯淡下去,视线重新变得涣散,缓缓移开,再次投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只是精力不济时无意识的游离。
傅南屹眼底刚刚燃起的亮光,也随之一点点暗了下去。
失落和酸楚涌上心头,但他很快又强行将其压了下去。
没关系。
至少,清清看我了。
虽然只有一眼。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攥紧了手中的书页,指节微微发白。
他重新低下头,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沉默再次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花房里的影子拉得很长。
傅南屹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仿佛也变成了一尊沉默的雕像,守着他好不容易找回一丝生机,却依旧遥远而脆弱的月亮。
赎罪的路,漫长而孤独。
但他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