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过神时,车已经停在了那个熟悉又破旧的小区门口:盛世豪庭。
盛清曾经住的地方。
与周围拔地而起的新楼相比,这里显得格外格格不入,墙皮剥落,楼道昏暗,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鬼使神差地,他下了车,走进了那栋破旧的单元楼。楼道里弥漫着年夜饭的油烟味和隐约的电视声,更衬得他的形单影只。
站在那扇熟悉,贴着褪色福字的防盗门前,傅南屹犹豫了很久。他知道钥匙就在门口那块脏兮兮的地毯下面,这是盛清以前告诉他的,说他总忘带钥匙。
最终,他还是弯腰,摸出了那把冰冷的钥匙,插进了锁孔。
“咔哒。”
门开了。一股冰冷,积灰的空气扑面而来。里面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他打开灯。狭小的客厅映入眼帘,一切都保持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却处处残留着盛清生活过的痕迹。沙发上随意搭着的毛毯,茶几上半瓶没喝完的矿泉水,墙角堆着的几本游戏杂志……
傅南屹没有动,只是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属于盛清的清爽气息,若有若无,抓不住,却让他心脏一阵阵抽紧。
他在旧沙发上坐了下来,沙发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仿佛要在这片盛清残留的气息里坐到地老天荒。
窗外的烟花此起彼伏,绚烂的光彩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在他俊美却冰冷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每一次爆炸声响起,都像是在嘲笑着他内心的孤寂和狼狈。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那个小小的卧室。
推开门,里面更暗。一张简单的木板床,一个旧衣柜,一张书桌,再无他物。
傅南屹走到床边,缓缓躺了下去。床板很硬,带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和灰尘的味道,与他南山公寓那张价值不菲的定制大床天差地别。
可他却奇异地在这里找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
他侧过身,面向床的内侧。黑暗中,他似乎产生了幻觉。
盛清就躺在他身边,呼吸均匀,睡得正香,柔软的头发蹭着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洗发水清香,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毫无防备地蜷缩在他怀里。
傅南屹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想要搂住那虚幻的温暖。
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冰冷空荡的床单。
手臂僵硬地停在半空,然后无力地落下。
失落和空虚将他吞没。他闭上眼,将脸深深埋进那只残留着极淡气息的枕头里,贪婪地,徒劳地汲取着那一点点早已消散的温暖。
外面世界的喧嚣和繁华仿佛都与他无关。
家族的逼迫,父亲的震怒,未来的联姻……所有令人窒息的压力,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间狭小破旧的小屋暂时隔绝了。
他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独自舔舐伤口,无人知晓的角落。
在这张盛清曾经睡过的小床上,在这片属于盛清的空间里,傅南屹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极度的疲惫和肩胛骨上火辣辣的疼痛席卷了他。
他就这样蜷缩着,抱着那个冰冷的枕头,仿佛抱着世界上唯一的浮木,在窗外断断续续的烟花声中,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眉宇间依旧紧蹙,仿佛在梦中也在经历着什么痛苦,
但至少,这一刻,他是安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