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肆微微颔首,目光在陈鹏略显鼓囊的胸口和李茂手中的纸笔上扫过,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声音苍劲而平和:
“嗯。
既已添置了学具,便当更加沉心于学问文章,莫要辜负了这束脩助,更莫要辜负了赠助之人的一番拳拳心意。”
陈鹏心头一震,连忙应道:“学生谨记山长教诲。”
李茂也道:“是,学生明白。”
叶肆摆摆手:“今日休沐,你等可有和事做么?”
李茂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笔墨,低声道:“山长,学生先回号舍整理课业。”
陈鹏则挺起胸膛道:
“山长,学生想去书塾问问,前日借阅的《史记》,排队是否轮到了。”
毕竟都从立春等到现在了,再排下去,估计都要到重阳节了。
到时候人家登高赏花,自己去排队看史记
而听到了陈鹏的话,叶肆含笑点头开口又是一句谜语。
“既然你如此勤谨学业,此番前去,必有所得。”
听了这句话,陈鹏辞别山长,怀着一种莫名的急切,快步走向书院后方的藏书楼。
管理书籍的是一位姓周的老书博士,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正伏在案上修补一本脱线的旧书。
“周先生!”
陈鹏恭敬行礼。
周书博士抬起头,看清是陈鹏,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绽开一个比往日亲切许多的笑容,连老花镜都往下滑了滑:
“哟,是陈鹏啊!来得正好!你前日要借的《史记》,到了!”
他没法记不住,这孩子天天来打卡,实在是他都烦了。
还好,今天不用被他烦了。
他说着,放下手中的活计,转身从身后一个崭新的、散发着淡淡油墨味的樟木书箱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一本书册。
陈鹏顿时吓了一哆嗦。
那书册的样式与他平日见惯的线装书截然不同!
只见它封面是硬挺的靛蓝色厚纸,上面印着两个遒劲有力的墨色大字——“史记”!
这字体方正清晰,不只是何大家的手书。
而书脊平整挺括,不见一丝线痕,仿佛一整块裁切而成。
整本书看起来簇新、规整、厚实,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新”气。
“喏,拿好喽!”
周书博士将书递过来,特意叮嘱道:
“这可是昨日晚间才送来的新书!
用的是从未见过的奇纸,光洁挺括,墨色清晰,翻起来又轻便又不易破损。
馆里也就到了几套,你先借了第一卷,可要好生爱惜,莫要污损了!”
陈鹏几乎是屏住呼吸,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这本奇异的“史记”。
入手的感觉异常光滑平整,纸张的触感细腻得不可思议,与他惯用的粗糙发黄的竹纸、桑纸天壤之别。
他迫不及待地翻开硬挺的封面。
映入眼帘的扉页,并非熟悉的目录。
而是一行用同样方正清晰、却带着劝勉意味的字体印着的话: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望君珍重此卷,砥砺前行。」
落款处,是两行稍小的字:
第一行则是:{向学人士敬赠卫州书院以助学业
而第二行,则是一个人名。
“张永春。”
回到自己的山长室内,看着桌上的一本从未见过样式的《战国策》叶肆念叨着这个名字,呵呵一笑。
真是有趣之人啊。
作为一个浸淫过官场的读书人,老头早就看出来张永春目的不纯了。
但是他赞叹的是虽然张永春明显是心有所图,却还能以助学之名行事,而且还真的做了捐赠之事。
此子心性不俗,倒是有一番作为之人。
老头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茶放在桌上。
“后生可畏啊!”
“阿嚏!”
客船上,张永春猛然打了一个喷嚏,把一旁正在展示武器的金顺伊吓了一跳。
“主人……”
张永春一摆手。
“你别管。
继续吃你的胡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