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的路上,周维炯碰见了表兄漆德玮,两人就如何打入民团商谈。两个人坐在鹰嘴山下,说到这些年的学习,说到李老末绑走吴英子,说到周德怀是怎么死的,德玮说,这个仇得报。咋报?必须打入民团,掌握枪,才有机会。德玮还说,我,在县民团,不可能给你报仇;再说了,自己的仇,咋可能让别人报呢?这样,你回去找我爹,让你二舅出面,到杨晋阶民团。为何不去漆树贵民团呢?一是已经有人去了,谁?我也不太清楚,按组织纪律,也不允许打听;二是六叔与我们两家都不太和,特别是你家,更是看不起。这个事情,你回去了解了,一切都明白了。
周维炯说,倒是妈说过,当时还小,记忆模糊,不过嘛,接触几次,能感觉得到。
漆德玮说,老姑说啥了?
周维炯说,妈一再告诫,拜年要先去漆树贵家,他家离这儿近,有道是,只漏一庄,不漏一户。再说了,你这个六舅特讲究,虽是小事,你不注意,就算得罪他了,他又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还是注意一点好。现在想来,妈说这话还是有考虑的。
漆德玮说,这就对了。你要是去了,虽说是六舅,虽说现在是王仁蒲当团长,要是收人,估计还是要跟你六舅说一声的,即使当时来不及说,等你六九回来,问起来,也是要说的,到那时,都下不了台,也不好。再说了,要是王仁蒲写信或者拍电报跟你六舅说了,你六舅不可能收下你。
为什么?
记得爹说过,当初,姑姑定亲,他就瘪嘴,说犯贱,爷爷知道了,拜年时,都给祖宗叩头,爷就指着他骂,还打了他一棍,六叔气得不得了,饭都没吃走了,漆德玮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是发一次洪水造成的,那是南溪的山涧,日积月累从石头缝隙里沁出来的。
杨晋阶就不一样,虽说他与我爹只是同校,但是每次见到我爹,都笑着称我爹学长,这说明他还在乎我爹。为何在乎我爹?最主要是我爹在老家很有威信。再说了,杨晋阶有一个大家都知道的毛病:爱面子,漆德玮说,在南乡,你说,谁的势利最强,那还不是漆家?漆家又是谁掌权,那还不是我爹?我爹一句话,我都能安排在县民团,你想,我写一封信,要我爹介绍你,杨晋阶还不高兴坏了?
六叔奔走在南溪与省城之间,这个当儿,和区区长暂由杨晋阶代着,他还想把这个“代”字去掉。但是,他担心呀。担心谁?担心漆家捣蛋。就是不捣蛋,要是我爹出头,说个“不”字,他也很难去掉这个“代”字;一句话,要想去掉,必须得到漆家支持。再说了,杨晋阶每天都在扩大民团,你想想,一个区长,又是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大别山深山里,干啥?用脚指头想一想也知道,此人野心不小。这个时候,你又是黄埔生,又是后辈,还是他的学生,你去了,对他壮大实力,只有好处。你说,杨晋阶能不卖我爹这个顺水人情?
原来是这样,蒋镜青走着想着,要是这样,周维炯的身份,杨晋阶知道吗?
正思考,猛抬头,忽见一道人影从窗外滑过。
蒋镜青心一惊,坏了,很可能此地已经暴露,或者说,我的身份已经引起当地土豪劣绅的注意了——那滑过的人影,谁?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