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盖苏文此时的听着府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以及那如同诅咒般反复回荡的“只诛渊盖苏文”、“开城投降”的呼喊。
渊盖苏文感觉自己精心构建的权力大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周围崩塌、碎裂。
那不仅仅是砖石的垮塌,更是人心、恐惧和忠诚的彻底瓦解。
他猛地一拳砸在面前的案几上,厚重的木案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焦灼、愤怒,还有一种他极力否认却无法驱散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他,渊盖苏文,执掌高句丽权柄多年,连高藏王都只是他手中的傀儡,唐军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亦能坚守数月,如今,难道真要败在这些他视若草芥的乱民和叛军手中?
“废物!都是废物!”他低吼着,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恨那些不堪一击的乱民,恨那些临阵倒戈的叛将,恨那些阳奉阴违的懦夫,更恨那远在辽东、将他逼入如此绝境的李世民!
是那个唐寇皇帝,用这种软刀子割肉的方式,一点点腐蚀了他的根基!
“莫离支!”一名浑身浴血的“幢兵”校尉踉跄着冲了进来,盔甲上还带着新鲜的刀痕,“前往王宫的小队……遭遇顽强抵抗!宫门紧闭,内有弓弩手,我们……我们冲不进去!高藏王……高藏王恐怕已被逆党控制!”
又一个坏消息!渊盖苏文瞳孔骤缩。高藏王这面旗帜,最终还是落入了敌人之手。
他早该想到,那懦弱无能的国王,在生死关头,必然会选择背叛!
他心中涌起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既然我得不到,那就谁也别想得到!
“传令!”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异常嘶哑和冰冷,“放弃王宫!集中所有能调动的‘幢兵’,给我不惜一切代价,夺回西城叛军控制的城门!尤其是那个发信号的地方,必须夺回来,将叛徒碎尸万段!”
他意识到,西城那闪烁的火把信号是关键。那是内奸与城外唐军联络的通道,是插在他心脏上的一把匕首。
必须拔掉它!只要城门还在他手中,或者至少毁掉那个信号点,让唐军无法确认内应,他就还能凭借平壤坚固的城防和手中最精锐的“幢兵”做最后一搏,哪怕是将这座城池变成埋葬所有人的坟墓!
“再去库房,将最后那批火油全部搬出来!”渊盖苏文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分发给各‘幢兵’小队!若……若局势真的无法挽回,不能将完整的平壤城留给唐寇!必要之时,焚毁粮仓、武库,还有……王宫!”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几个字。既然生路已绝,那就让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让这座高句丽数百年的都城,与他渊盖苏文的霸业一同,在烈火中化为灰烬!
这种极端的念头,反而让他混乱的心绪稍稍平复,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带着毁灭快感的“决心”取代了之前的焦灼。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残余的“幢兵”开始放弃一些次要的街巷,像受伤的野兽般,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向西城叛军控制的区域发起了疯狂的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