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贵屏住呼吸,目光如隼,紧紧攫住前方黑暗中愈发清晰的山城轮廓。
卑沙城倚仗陡峭山势而建,城墙在月色下泛着冷硬的光,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俯瞰着脚下波涛轻涌的海湾。
他能感觉到同船斥候紧绷的肌肉和压抑的喘息,自己握槊的手心却也微微汗湿,并非恐惧,而是大战前血气奔涌的亢奋。
“下锚,泅渡过去。”伙长声音压得极低,做了个手势。继续乘船靠近,极易被敌军岸防察觉。
数条黑影无声滑入冰冷的海水。薛仁贵将马槊负在背后,口衔横刀,凭借过人的膂力和水性,率先向岸边潜去。
海水刺骨,他却浑然未觉,全部心神都用于感知周遭的一切——水流的方向、风中带来的细微声响、岸边可能存在的礁石与障碍。
他们选择的登陆点是一处偏离主航道、看似陡峭的崖壁之下。
薛仁贵率先触到礁石,如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伏低身体,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
不远处,隐约可见高句丽军设立的简易望楼,楼上哨兵的身影在昏暗的灯笼光下有些模糊,似乎正打着瞌睡。
“两个哨兵,一个望楼。左边五十步,有篝火痕迹,应是临时营地,人数不明。”薛仁贵退回水边,对陆续上来的同袍低语。
伙长略一沉吟:“摸掉哨兵,抓活的,探清营地虚实。”
薛仁贵点头,解下马槊交给同伴,只携短刃与弓矢,与另一名身手敏捷的老兵一左一右,借着岩石阴影向望楼摸去。
他的动作轻盈得如同狸猫,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避开松动的石块。
距离望楼还有十步,楼上的哨兵似乎有所警觉,探头向下望来。
电光火石间,薛仁贵已然张弓搭箭!并非射向哨兵,而是射向望楼支撑灯笼的竹竿!
“啪!”一声轻响,灯笼应声而落,光线骤然暗淡。几乎在同一瞬,他与对面的老兵同时暴起,如苍鹰搏兔般跃上望楼!
那哨兵刚因灯笼熄灭而惊愕,便被薛仁贵一记手刀狠狠劈在颈侧,软软倒下。
另一名哨兵则被老兵用匕首抵住咽喉,发不出任何声音。
迅速将俘虏缒下,薛仁贵留在望楼上警戒,老兵下去与伙长汇合审讯。不多时,伙长带着凝重的表情回来:
“麻烦了。这处崖壁后有一条小路可通山上,但半山腰新设了一处暗垒,驻有约三百人,配有弩机,正好扼守这条通道。若大军由此登陆,必遭迎头痛击。”
消息必须立刻送回。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山下临时营地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火把亮起,似乎有巡逻队发现了异常!
“被发现了!快走!”伙长低吼。
众人迅速沿原路撤回,跃入海中。身后传来高句丽人的呼喝声和零星的箭矢破水声。
薛仁贵断后,一边奋力游动,一边回头望了一眼那隐藏在黑暗中的山腰——那里,就是即将到来的血战的第一道关卡。
……
情报送回旗舰,侯君集盯着简陋绘制的卑沙城防图,目光最终落在那处新发现的暗垒上。
“果然有所防备。”他冷哼一声,“此垒不除,登陆伤亡必重。刘校尉,着你部先锋斥候队,于明日拂晓,大军发动佯攻吸引注意时,寻机拔除此钉!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