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薛仁贵将最后一根主要帆索牢牢固定,那面失控的角帆终于恢复了部分控制,虽然仍在风中鼓荡,却不再疯狂乱舞,船的倾斜度也随之减缓。
完成这一切,薛仁贵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小心地开始向下攀爬。
当他双脚重新踏上湿滑而坚实的甲板时,周围的兵卒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欢呼,看向他的目光里,原有的轻视和怀疑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敬佩和认可。
校尉刘君邛大步走上前,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拍了拍薛仁贵湿透的肩膀,那沉重的力道,已然说明了一切。
风雨渐渐平息,海面重新恢复了某种程度的平静,虽然依旧波涛起伏,却不再具有毁天灭地的威势。
薛仁贵靠在船舷边,望着远方海天一色的苍茫,感受着体内尚未完全平息的激荡,以及周围同袍们悄然改变的态度。
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真正的战场,还在那片名为辽东的土地上等待着他。
但经过这一役,他更加确信,自己能够在这里立足,能够用手中的马槊和弓矢,为自己,为妻子,也为赏识他的太子,杀出一个前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贴身存放的那封太子荐信,信纸的边缘已被汗水与海水微微浸湿。
但这封信所带来的,或许不仅仅是机遇,更是一种无形的鞭策,推动着他必须做得比任何人都好。
……
而此刻,远在长安的太极宫中,李世民刚刚批阅完又一摞关于东征筹备的奏章。
他站起身,走到殿外,负手望向东北方向。
那里,云层厚重,仿佛预兆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席卷天地的风暴。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落在了那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落在了那无数正在向辽东汇聚的战船与士卒身上。
“但愿此战,能毕其功于一役,永绝后患。”贞观天子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如同磐石般坚定的意志。
“朕,等着你们的捷报!”
水师之所以先一步出征,原因在于早在李世民与李靖、房玄龄、长孙无忌等心腹重臣敲定东征大计时,便已确立了“水师先行,陆路继进,最终合击”的总体战略。
让平壤道行军大总管侯君集统领舟师率先出发,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步妙棋。
其一,便是以最快速度驰援岌岌可危的新罗,稳住这个在朝鲜半岛牵制高句丽的重要盟友,彰显大唐庇护属国的决心与实力;
其二,则是为了在辽东正面战场开辟之前,率先在高句丽侧腹地带打开局面,建立前进基地,为后续可能的两面夹击、乃至御驾亲征扫平障碍、创造条件。
因此,当陆路大军尚在河北道集结、粮草辎重还在源源不断调运之时,侯君集已持天子节钺,督率数万江淮劲旅,乘着大小战舰,驶离了东莱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波涛汹涌的渤海深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