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提亲(1 / 2)

刘靖那平静却又蕴含着无尽野心的话语,在寂静的书房内缓缓回荡。

青阳散人猛地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了刘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上。

棋盘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在昏暗中泛着温润的光泽,黑白二子绞杀正酣,局势犬牙交错,凶险无比。

而他的视线,最终死死地钉在了棋盘正中央,那个名为“天元”的星位之上。

就在方才,主公不急不缓地落下了一枚黑子,正正地落在了这个位置。

这一刻,密报上触目惊心的文字、刘靖口中云淡风轻的话语、棋盘上这看似突兀的杀局……

原来如此!

醍醐灌顶!

青阳散人瞬间明白了主公落子天元的真正用意!

围棋之中,天元之位,居于中央,俯瞰四方,看似孤悬,实则可引动全局。

在寻常对弈中,开局便落子天元,往往被视为不着边际的虚招。

但在此刻,在这盘诡谲的棋局之中,在杨渥身死、杨吴内乱的惊天变数之下,这一手“天元”,便成了扭转乾坤的胜负手!

杨渥身死,杨吴朝堂大乱,这便是棋盘之外的惊天变数!

“主公,这何止是良机!”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青阳散人激动得难以自持,他快步走到舆图前,目光灼灼地看着舆图上广陵的位置,眼中精光大盛,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座繁华的江南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插上刘靖的旗帜!

“主公,杨渥一死,其弟杨隆演年幼,张颢、徐温之流必然争权夺利,杨吴自此陷入长期内乱,已成定局!”

“如此一来,我等便再无东顾之忧,可以倾尽全力,毕其功于一役,先定江西!”

他伸出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点在了洪州的位置。

“一旦我等拿下洪州,则整个江西之地的精华便尽入囊中!”

“届时,我军兵强马壮,粮草丰足,进可席卷荆襄,退可稳守江南。”

“这盘棋,就彻底活了!”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难掩兴奋地继续说道:“诚然,从短期来看,我们无法直接从杨吴的内乱中夺取土地,分一杯羹。”

“但我等只需静待其乱,坐观其变,便可从容取事。”

“此消彼长之下,待我等将整个江西彻底消化,杨吴早已在内耗中元气大伤,届时挥师东进,取之,易如反掌!”

刘靖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先生只说对了一半。”

“哦?”

青阳散人一愣,他自问已经将所有利弊都分析得极为透彻,难道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关节?

刘靖踱步回到案前,手指在冰冷的舆图上轻轻一点,指尖最终落在了广陵东南方向的一个小点上——丹阳。

“除了战略上的好处,这对于我个人而言,也是一个时机。”

“没了杨渥这个名义上的君主,我也可以正大光明地迎娶崔家那位嫡女,不必再担心崔家因为与我联姻,而遭到杨氏朝廷的猜忌与报复。”

他的指尖在“丹阳”二字上轻轻摩挲,眼神中除了算计天下的冷静与深邃,不易察觉地多了一丝旁人难以读懂的温和。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道俏影。

崔莺莺。

此前,刘靖与崔家老爷子崔瞿,都没有提求亲之事,就是在等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让清河崔氏这艘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船,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与他往来。

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青阳散人是何等玲珑剔透的人物,瞬间便从刘靖那细微的神态变化,看出了更深层次的端倪。

他瞬间恍然,发自内心地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是贫道着相了,只看到了天下大势,却忽略了主公的终身大事。”

他心中更是思绪飞扬。

主公此举,一箭双雕,不,是一石三鸟!

不仅能彻底将崔家这艘大船绑上我们的战车,更能借清河崔氏这块金字招牌,收拢江南士子之心!

更何况,还能为主公觅得一位贤良淑德的佳偶。

实在是高!

刘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青阳散人的说法。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舆图,眼神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冷静。

“吩咐下去,备一份厚礼,遣一位得力的使节送往广陵,庆贺新王继位。”

青阳散人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主公的用意。

这份礼,当然不是送给那个刚刚被推上王位,吓破了胆的傀儡杨隆演。

而是送给如今广陵城内,真正说话算数的人——张颢与徐温。

刘靖此举,是在向这两个刚刚弑君上位的权臣,释放一个清晰无比的善意信号。

你们关起门来争权夺利,我刘靖没兴趣插手,也绝不会趁火打劫。

他眼下正在全力攻略江西,后院绝不能失火。

一个内斗不休的杨吴,才是他想要看到的。

同理,张颢与徐温刚刚摄政,根基不稳,内部矛盾重重,眼下必然以安抚内部、巩固权力为主。

只要他们不是被权力冲昏头脑的傻子,就绝对会接受刘靖的善意,与饶州达成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甚至,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内乱,苏州那边钱镠与杨吴之间的战事,很快也会不了了之。

这又为刘靖争取了更多的时间。

青阳散人再次躬身,这一次,语气中充满了由衷的敬佩。

“主公深谋远虑,一子而动全局,贫道不及也。”

刘靖继续说道:“此外,备一份聘礼。我准备正式向丹阳崔家提亲。”

闻言,青阳散人眼珠一转,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他向前一步,主动请缨。

“主公,此事重大,非同小可。”

“庆贺新王继位与向崔家提亲,这两件事,不若由贫道亲自走一趟。”

他见刘靖露出思索的神色,连忙继续说道,声音也压低了几分:“主公请听贫道一言。此行有三大好处。”

“其一,贫道可为使节,前往广陵,顺道亲眼看一看如今广陵的虚实,探一探江南将佐的底,也好为我等日后东进提前做准备。”

“其二,贫道也可忝为媒人,代主公亲自登门,向崔家提亲。”

“如此,方显主公对这门亲事、对崔家、对崔小姐的重视,也全了礼数。”

“更能向天下士人展现主公求贤若渴、尊礼重道的姿态。”

唐时婚俗,规矩极其繁琐,尤其是崔家这等传承数百年的高门世家,更是视礼法为根基。

纳采、问名、纳吉、纳徵、请期、亲迎,六礼缺一不可。

刘靖身边的崔蓉蓉与钱卿卿,那是乱世中的特例,是在刀光剑影、朝不保夕下的权宜之计,不能相提并论。

如今,刘靖要迎娶的崔莺莺,乃是明媒正娶的发妻,是未来饶州刺史府、乃至他日后更高基业的女主人,自然不能有丝毫草率。

这既是给崔莺莺这个正妻的脸面,也是给清河崔氏这个顶级门阀的脸面,更是向天下人宣告。

他刘靖,是个懂规矩、敬士族、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自己人”。

礼制的第一步“纳采”,便是男方遣媒人登门提亲。对于崔家这样的门第,媒人的身份,至关重要,绝不能低。

青阳散人身为刘靖的心腹谋士,在刺史府地位超然。

由他亲自前往,这个分量,再合适不过。

“其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