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卿卿回过神,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夫君穿这身真好看。”
太好看了,她觉得自己能看上一整天都不带腻的。
刘靖却皱眉道:“就是有些热,而且腰带松松垮垮,总担心走几步就掉了。”
不但热,木底舄也不如薄底靴子舒适,硌得慌。
钱卿卿解释道:“夫君宽心,革带看似松垮,实则牢固着呢。”
“那就好。”
刘靖点点头。
这还只是公服,若是祭服与朝服,只会更加繁琐。
瞥了眼窗外,见日头升高,刘靖招呼道:“时辰不早了,用饭去吧。”
出了小院,两人朝前厅走去。
一路上,钱卿卿美目不断看向刘靖。
刘靖好奇道:“看什么呢?”
“看夫君哩。”
钱卿卿软软糯糯地答道,一双狐狸眼都快拉丝了。
刘靖失笑道:“天天看还看不够么?”
“看不够,要看一辈子。”
钱卿卿说着,俏脸不由一红,心中也被自己的大胆吓了一跳。
这副自然不做作的娇羞,让刘靖怦然心动。
少女的脸红,胜过一切情话。
老舍先生诚不欺我啊。
在婢女们惊艳的目光中,刘靖来到前厅。
没有见到崔蓉蓉的身影,他问道:“大夫人还未起么?”
一名婢女答道:“回阿郎的话,大夫人方才派人来说,今早有些不适,不来用饭了。”
闻言,刘靖心中一紧,忙问道:“可严重?请过大夫了么?”
“已请了大夫诊治,并无大碍。”
听到婢女的话,刘靖暗自松了口气。
没办法,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紧张是人之常情。
“夫君宽心,姐姐身子康健,况且怀过桃儿,应当无甚事。”一旁的钱卿卿柔声安慰道。
这倒不是她有心计,故意给崔蓉蓉上眼药,而是真心安慰。
因为这年头,生过孩子的寡妇是非常抢手的。
一个很朴素的道理,生过孩子,说明身子骨健康,好生养。
古时婴孩早夭率高的吓人,生一个真不保险,两三个孩子能有一个长大成人,就已经算很幸运了。
所以,生育能力,尤为重要。
而死了丈夫,则说明女子贵气太重,一般人承受不住。
什么克夫命,在这会儿根本不存在。
旁人只会觉得,是那个男人命不够硬,无福消受。
这股风潮在汉朝时最盛,一度使得权贵们纷纷迎娶寡妇,来证明自己的贵人命格。
此外,唐时寡妇本来就有一笔丰厚的嫁妆,还能继承夫家的遗产,多种因素叠加之下,能不受欢迎么?
这一块儿,曹丞相可谓是继承了大汉遗风。
用过早饭后,钱卿卿便去探望崔蓉蓉,而刘靖则在玄山都牙兵的护卫下,骑上紫锥,前往府衙。
刘靖敏锐的察觉到,官服穿在身上,沿途百姓看向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恭敬。
官服,并不仅仅只是一套衣裳,还代表了正统,以及秩序。
谁都不希望管理自己的是个草寇。
稳定的秩序,才是百姓们最希望看到的。
一路来到府衙,正巧在门前碰到前来上差的胡三公。
看到骑着紫锥马的刘靖,他微微一愣,旋即神色复杂的赞叹道:“到底是少年郎,朝气蓬勃,这身绯色官服穿在刺史身上,当真是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古人诚不欺我啊。”
刘靖翻身下马,将马鞭扔给身后的牙兵,轻笑道:“胡别驾亦是老而弥坚。”
“终归是老了。”
胡三公微微叹息。
人老了,就喜欢回忆,刘靖今日这身官服,让他回想起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一番感慨后,胡三公收起心思,伸手示意道:“刺史请。”
“请!”
刘靖说罢,轻轻搀着他枯瘦的手臂,联袂走进府衙。
迈进府衙,胡三公说道:“刺史,昨日杨吴那边传回消息,愿意用钱粮赎回一应官员。”
“哦?”
刘靖略显诧异,没想到杨渥竟然同意了。
胡三公解释道:“据说弘农郡王此前并不同意,是那些官员的亲眷家属,求到杨渥生母史夫人那里,愿意自掏腰包赎人,弘农郡王便做了个顺水人情。”
到底是宦海沉浮几十载的人,在细节方面可谓是深入骨髓。
如今,自家刺史乃是朝廷钦点,官服告身俱全,朝廷昭告天下,而杨渥的弘农郡王亦是朝廷册封,虽说互相之间打生打死,可明面上同朝为官,他这个下属也就不能直呼杨渥其名了。
否则,就不是对杨渥的不尊重,而是对自家刺史的不尊重。
刘靖面露恍然:“原来如此。”
他就说杨渥怎会有如此大的气量,原来是顺水推舟。
胡三公问道:“钱粮该定几何,还请刺史定个章程。”
刘靖早有腹稿,脱口而出道:“钱多少无妨,主要是粮。别驾、司马、六曹主官等官员,底价是五千石粮食,余下的你看着办。”
他也想多要,可问题是先不说那些被俘官员的家眷有没有那么多钱凑粮,即便凑了,杨吴能让这么多粮食运进歙州?
五千石一个人,不多也不少。
“下官明白。”
胡三公点点头,又问道:“徐二两与汪大同已晾了数日,是否该见一见了?”
刘靖吩咐道:“差不多了,稍后你让他二人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