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城后院。
钱卿卿端坐在槐树下,手捧着一本书,静静翻看着。
许是受到已故母亲的影响,她性子喜静,有时端着一本书就能看上一天。
看的书也繁杂,佛经、道藏、经史子集、乃至游侠志异等等。
即便没有书,仅是窗外的风景,也能消磨时光。
“郡主,也不知那位崔家姐姐,是个什么性子哩。”笙奴端坐在一旁的小胡凳上,做着女红。
钱卿卿漫不经心地答道:“听夫君说,是个温婉贤淑的性子,应当是个好相处的。”
她虽是媵妾,但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行过合髻礼,喝过合卺酒,算半个主母。
因而,没必要过于殷勤,好相处就处,不好相处便少见面。
不得不说,聪明的女人想法往往一致。
一旁的狸奴,则将一枚黄灿灿的枇杷外皮剥开,露出表里如一的果肉。
狸奴将剥好的枇杷凑过去:“郡主,吃些卢橘吧,可好吃了。”
仅是看一眼,钱卿卿就觉口舌酸涩,嘴里生津,赶忙摇头:“你吃吧。”
“唔~”
似为了证明枇杷美味,狸奴大大的咬了一口,吃的津津有味,同时还说道:“甘甜可口哩,郡主真的不尝尝嘛?”
歙州产的枇杷饱满多汁,酸甜可口,甜味盖过酸味,吃起来并不觉得特别酸。
可若是吃多了,牙齿连咬豆腐都会觉得酸麻。
狸奴显然不晓得,见自家郡主与笙奴姐姐不感兴趣,自顾自地将一盘枇杷都给解决了。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喧闹之声。
来了!
钱卿卿放下手中书卷,一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看向垂花门。
而笙奴与狸奴也赶忙放下手中的动作,起身侍候在左右。
“吸溜~吸溜~”
听到身侧传来的奇怪声音,钱卿卿疑惑的转过头。
却见狸奴握着帕子捂住嘴,口中时不时吸溜一下。
钱卿卿问道:“怎地了?”
狸奴欲哭无泪道:“许是卢橘吃多了,嘴里酸的紧,奴婢也不想的。”
此时,歙州枇杷开始发挥威力了。
方才觉得有多甜,此刻嘴里就有多酸。
“你呀,总改不了贪嘴的毛病。”钱卿卿哭笑不得。
她这个贴身婢女,自小就是个贪嘴的,之前也闹出过不少笑话。
下一刻,刘靖怀抱着一个小女娃,另一只手搀扶着一名杏面桃腮,眉目如画的女子越过垂花门,走进后院之中。
钱卿卿目光在崔蓉蓉面上扫视了一圈,旋即落在那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
难怪得夫君如此看重,原来是怀有身孕了。
她在打量崔蓉蓉,崔蓉蓉同样也在打量她。
这位小郡主倒是一副好颜色。
钱卿卿款步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个万福礼,柔柔地唤了一声夫君,旋即又用吴侬软语地腔调朝崔蓉蓉说道:“这位便是崔家姐姐吧,小妹见过姐姐。”
她若是主母,就该称呼一声崔家妹妹了。
可惜,她只是媵妾,崔蓉蓉怀有身孕,又与夫君早早相识,届时一个媵妾的名分也跑不掉。
唐时规定,凡亲王孺人二人,视正五品;媵十人,视正六品;嗣王、郡王及一品媵十人,视从六品;二媵八人,视正七品;三品及国公媵六人,视从七品;四品媵四人,视正八品;五品媵三人,视从八品。降此以往,皆为妾。
虽说洛阳的宣谕使还未至,官服告身也没下发,可刘靖这个歙州刺史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
一州刺史,乃是正四品,可娶媵妾四人。
见钱卿卿主动放低姿态,崔蓉蓉握住她的小手,含笑道:“妹妹不必多礼,生分了,往后便是一家人,自该和和美美。”
“姐姐说的是哩。”
感受到对方的善意,钱卿卿展颜一笑。
崔蓉蓉从张嫂手中取来一本书,柔声道:“妹妹贵为郡主,自小锦衣玉食,奇珍异宝见多了,初次相见,姐姐也没什么好送,听闻妹妹喜爱读书,这里有一本白鹿书院最新的诗集,还望妹妹莫要嫌弃。”
而今天下,文风最昌盛之处,莫过于江西。
白鹿书院就在江西,钟传的崇佛尚儒,吸引来了无数文人墨客,使得白鹿书院一跃成为天下第一书院,书商会将书院内诗词,整编成书。
只是由于战乱,商道不畅,白鹿书院的诗集在其他节度使治下,可谓千金难求。
“妹妹很喜欢哩,多谢姐姐。”
钱卿卿欣喜的接过诗集,道了声谢。
她虽贵为郡主,可钱镠子嗣太多了,哪里照顾的过来。
况且钱卿卿母亲早逝,在一众子女中属于小透明,一年见不上几回父王,平日里只有每月几十贯的俸禄,如何买得起白鹿书院的诗集。
崔蓉蓉笑意更浓了:“妹妹喜欢就好。”
见到这一幕,刘靖心下欣慰。
“见过崔夫人。”
笙奴与狸奴这会儿也齐齐见礼。
崔蓉蓉嘴角含笑,微微颔首,只是目光扫过狸奴时,微微一顿。
这婢女好生奇怪,一直用帕子捂着嘴,还一吸一吸的。
刘靖好奇道:“狸奴这是怎地了?”
“贪嘴吃多了卢橘,这会儿酸着了。”钱卿卿无奈地解释一声。
闻言,崔蓉蓉双眼一亮,忙问道:“可还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