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钟传从年节后就传出病重的消息,他也不晓得病到什么程度。
万一是那种昏迷不醒,或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状态,根本没法处理政务。
更何况,危全讽兄弟蠢蠢欲动,钟传为求稳妥起见,按兵不动,防备危全讽,也是有可能的。
好在,钟传选择了出兵。
哪怕不打,只是调遣大军屯兵边境,也能给足吴国压力。
甚至都不需要前往边境,仅仅只是传出军队粮草调动的消息,周本就会紧张。
大军压境,周本哪敢赌,所以必定会抽掉大军,前往边境增援。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来报:“监镇,王副使有请。”
钱镠回信了!
念及此处,刘靖快步下了城墙,朝着牙城走去。
回到牙城居所,他命人唤来王冲。
这一次,与王冲一起来的还有那名随行的文书。
落座之后,王冲见他面带喜色,不由好奇道:“何事让刘兄这般欣喜?”
刘靖瞥了眼那名文书,故意说道:“方才收到江西密信,平南王愿意出兵宣州。”
“那却是一件喜事,恭喜刘兄。”王冲双眼一亮,连忙道喜。
那名文书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靖问道:“王兄唤我,可是吴王回信了?”
“不错。”
王冲点点头,说道:“刘兄所求,吴王应允了。不过粮食只有八万石,且睦州一时之间没有那么多粮食,需从杭州等地运调,分三批供给,头一批两万石,十日后送到。剩下的六万石,在之后的两个月内也会陆续送到。”
粮食不够什么的,只是说辞而已。
睦州好歹有三四万大军,岂会没有粮食?
这显然是钱镠拿捏刘靖的一种手段,毕竟若他收了八万石粮食,转头又投了钟传或吴国,那钱镠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对此,刘靖表示理解。
八万石粮食,对钱镠来说也算是不小的负担了。
“可。”
刘靖点点头。
这时,那名随行的文书开口道:“吴王殿下听闻刘刺史丰神俊朗,尚未娶妻,欲下嫁永茗郡主与刘刺史。”
刘靖请求归附,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可既然钱镠答应了,那刘靖就是歙州刺史。
过段时日,钱镠还会上表朝廷,如今朱温把持朝政,与钱镠关系交好,不出所料会爽快的答应。
届时,刘靖这个歙州刺史,便名正言顺。
所以,眼下这文书以刺史相称,以下官自诩,完全没毛病。
闻言,刘靖心下苦笑。
钱镠到底是钱镠,真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意思很明显,想打我的秋风?
可以。
把我女儿娶了。
娶了钱镠女儿,那往后就是一家人,都是一家人了,且不说歙州之事,你刘靖总不好意思再投奔钟传和吴国了吧?
用一个女儿,绑住刘靖,稳赚不赔的买卖。
关键钱镠女儿多啊,三四十个,随便嫁!
刘靖面带歉意道:“吴王厚爱,感激不尽,只是不瞒两位,我早已与心上人定下终生,矢志不渝,非她不娶。所以……”
话都说到这份上,你钱镠总不能强拆姻缘吧。
“刘刺史重情重义,下官敬佩。”那文书先是神色肃然地拍了一记马屁,旋即话音一转:“吴王有交代,若正妻不行,媵妾也可。”
“……”
刘靖沉默了。
好家伙,媵妾都抬出来了。
这女儿就非嫁不可呗?
自商周至今,华夏一直是一夫一妻制,所谓三妻四妾,其实是后世杜撰,并没有这个说法。
班固所著的《白虎通·嫁娶》中明说了:妻者,齐也,与夫齐体,自天子下至庶人,其义一也。
不管你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也只能有一个妻子。
而妻子的身份地位,与丈夫是对等的。
大唐律规定:有妻再娶者徒一年,若欺妄再娶者徒一年半。
至于平妻,也只是民间说法,史料并无记载。
不过,虽没有平妻,却有媵妾。
媵妾是妾,地位却高于妾,受朝廷认可,甚至有品级。
媵妾往往是正妻的妹妹,或侄女等亲眷,是保证妻子娘家人利益的一种产物。
举个例子,若正妻膝下没有子嗣,那显然不符合正妻娘家人的利益,这个时候,正妻的妹妹、侄女等媵妾有了子嗣,就能保证利益了。
孙坚就娶了吴氏姐妹,姐姐是正妻,妹妹则是媵妾。
而眼下,钱镠为了把女儿嫁给他,连媵妾都给整出来了。
这让刘靖彻底无语。
那文书趁机吹捧道:“永茗郡主年芳十七,生的花容月貌,贤良淑德,是吴王殿下的掌上明珠,与刘刺史乃是天作之合。”
这话没错,确实是掌上明珠,只不过钱镠掌上的明珠有些多,足有四十多个罢了。
沉默半晌,刘靖面色为难:“本官用情至深,曾与对方许下誓言,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文书眼角抽了抽,问道:“那刘刺史的意思是?”
“得加粮!”
刘靖口中吐出三个字。
既然钱镠非嫁女不可,那他也只能牺牲一下,多要点粮食了。
“……”
这次轮到那名文书沉默了。
王冲神色古怪,显然憋着笑。
不怪他,实在是此事着实有趣,一个上杆子想嫁女,一个却避之不及,到头来愣是把一桩亲事,谈成一笔买卖。
刘兄果真是个妙人!
片刻后,那名文书问道:“却不知刘刺史想加多少?”
刘靖报出一个数:“十五万石。”
对方苦笑一声:“此事下官做不得主,需请示吴王。”
刘靖摆摆手:“无妨,本官等的起。”
“下官告退。”
文书起身行了一礼,而后匆匆离去。
他要回去写书信禀报吴王。
“哈哈哈!”
待他离去后,王冲终于憋不住了,捧腹大笑。
刘靖苦笑一声:“这吴王……”
王冲笑着打趣道:“吴王膝下四十余个郡主,不用来联姻着实可惜。那永茗郡主,为兄先前在杭州时有过一面之缘,所谓花容月貌,贤良淑德,只占了两个字。”
刘靖倒是看的开:“无妨,就当娶了十二万石粮食。”
政治联姻么,不寒碜。
贺六浑都五六十岁的人了,为了打下的基业,还得硬着头皮为国当鸭,伺候蠕蠕公主呢。
史书记载,高欢“自射堂舆疾就公主”。
翻译翻译就是,高欢病重,让人抬着病床到蠕蠕公主寝殿侍寝。
只能说高王就是高王,不愧是神武帝,吾辈楷模。
这可不是调侃,刘靖是真的佩服。
反正刘靖想好了,这个所谓的永茗郡主若是识趣,那便罢了,若是不识趣,大不了娶回来当吉祥物供着。
见他如此反应,王冲翘起大拇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刘靖好奇道:“吴王对伯父如此看重,就没下嫁个郡主给你?”
“咳!”
王冲当即咳了一声,略显尴尬道:“这……吴王倒是下嫁了郡主,不过并非是我,而是家父。”
啊?
王茂章?
刘靖挑了挑眉,神色怪异。
他若没记错的话,王茂章比钱镠还大上一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