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占据歙州之人,并非钟传,而是刘靖这个无名小卒,不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出兵驰援,帮刘靖保住歙州,就是在帮自己保住睦、衢、婺三州。
当然,事后钱镠是否会出兵夺取歙州,那就是后话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走陶雅,趁势夺下睦、衢、婺三州。
这三州之地皆是富饶之所,虽比不得苏杭,可若重归手中,足以令钱镠实力大增。
歙州是三战之地,也正因如此,刘靖才有合纵连横,左右逢源的机会。
而这,也是他选择歙州的原因之一。
接过信件,季仲神色敬佩道:“监镇神机妙算,属下佩服。”
“莫说这些。”
刘靖摆摆手,正色道:“打铁还需自身硬,钱镠即便会派兵驰援,也至少需半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我们要顶住陶雅的反扑。顶不住,一切努力都将付诸东流。俘虏的守军,将伍长、什长、百夫长等基层军官从中剔除,打散之后编入林字营。”
先将基层军官剔除,再彻底打散重编。
这一套操作下来,基本就不用担心会反水。
基层士兵与军官不同,士兵在谁手下当差都一样,只要给粮给饷,什么都好说。
几天饱饭一吃,陶雅是谁?
季仲应道:“属下明白。”
……
汪同在两名士兵的押解下,走进一间屋子。
前厅中,一名身体壮硕,满脸虬髯的男子正盘腿坐在地上,捧着碗大口吃饭。
男子脸上有一道刀疤,远远看上去,如一条蜈蚣趴在脸上,随着男子的咀嚼不断扭动,狰狞可怖。
“坐。”
听到脚步声,庄三儿抬头看了一眼,指了指矮桌对面。
汪同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迈步走上前,来到矮桌前坐下。
庄三儿自顾自地低着头,稀里哗啦的吃着汤饼,时不时停下嚼一口蒜。
这番狼吞虎咽的吃相,让汪同不由咽了口唾沫。
从昨夜到现在,他滴水未进,此刻腹中不断泛着酸水。
这时,庄三儿忽然抬起头,说道:“这汤饼味道不错,吃吧。”
“这……”
汪同心头忐忑,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也只得捧起碗。
一边食不知味的吃着汤饼,他一边观察对面的庄三儿。
呼噜呼噜~
连汤带水将一海碗汤饼吃完,庄三儿长叹一口气:“舒坦!”
抹了一把嘴,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汪同,歙县本地人,家住城南安定坊水门胡同,家中九口人,父母俱在,发妻两年前病逝,两房侍妾,膝下三女一儿,父汪沛,母汪韩氏……”
汪同此刻哪还有心情吃面,后背冷汗直冒。
放下碗,他佯装镇定道:“大家都是行伍之人,败了俺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祸不及家人,还望高抬贵手。”
“说这些,只是想请你帮一个小忙。”庄三儿咧嘴一笑,横在脸上的刀疤顿时一阵扭曲。
小忙?
汪同暗自苦笑一声,硬着头皮问:“不知是甚忙?”
庄三儿一字一句道:“你接到陶刺史的密令,顾全武率领一支精锐,越过天目山,打算奇袭绩溪,截断大军退路。因而奉命率三百人,驰援绩溪,明白了吗?”
汪同心下一惊,目光惊骇的看着庄三儿。
对方这是要自己诈开绩溪县的城门!
一旦这么干了,他可就真没法回头了。
毕竟,战败被俘是一回事,帮着对方诈开城门,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见他沉默不语,庄三儿笑了笑:“呵,你麾下西城营,大多都是本地人吧。那个校尉叫甚来着?刘……对,刘猛,还是俺家监镇的本家,他家似乎也住在安定坊。”
这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汪同并非蠢笨之人,又岂能听不出来。
他若不愿,那就宰了自己与亲眷,换麾下的校尉,总有人愿意。
犹豫了片刻,汪同出声问道:“敢问兄弟是何来路?”
此话一出,也就表示答应了。
“往后你会知晓的。”
庄三儿略显神秘的说道,而后保证道:“你放心,俺家监镇从不亏待有功的弟兄,你是个聪明人,一个小小的都尉,着实屈才了。”
跟着刘靖,他也学会了画大饼。
汪同苦笑一声,没了食欲。
见状,庄三儿渐渐收敛笑意:“怎么不吃了,不合胃口?”
“不是。”
汪同赶忙摇头,端起碗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庄三儿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