汇丰的贷款资金如约注入建邦实业的账户,那笔高息的过渡贷款被第一时间清偿,财务部的空气里仿佛都散去了一层无形的压力。
但张建军脸上未见多少喜色,他站在办公室的巨幅落地窗前,俯瞰着维多利亚港,目光沉静如水。
危机只是暂缓,远未解除。
威尔逊在董事会失利后绝不会善罢甘惜,这一点,利铭泽和霍英东的提醒言犹在耳。
台岛那边的“渔夫”沉寂得有些反常,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那个若隐若现、与北边有所牵连的“神秘人”,其意图至今不明,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
“老板,这是与汇丰新签署的贷款协议全部副本,以及清偿旧贷的凭证。”陈威廉走进办公室,将一摞文件轻轻放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但眼神依旧谨慎。
张建军转过身,没有去看那些文件,“威廉,这笔钱要用在刀刃上。之前被迫暂停的几个关键订单,立刻重启,优先保障交付。另外,拨出专款,加强研发部门,尤其是新型节能注塑机和精密模具的攻关,我们不能总是被人在技术上卡脖子。”
“明白。研发部的钟博士已经提交了新的预算和采购清单,我下午就找他详细核对。”陈威廉点头应下,随即略显迟疑,“只是……这样一来,现金流又会紧张起来。怡和那边如果再生事端……”
“钱是赚来的,不是省出来的。技术壁垒不打破,永远只能仰人鼻息。”张建军打断他,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怡和的事我自有分寸,你只管抓好内部生产和研发。”
“是。”陈威廉不再多言,他知道老板的决心已下。
陈威廉离开后,张建军按下内部通话键,“龙五,进来一下。”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无声推开,龙五那沉稳如山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如今是张建军的贴身安全主管,负责统筹所有安保力量,其能力深不可测。
“老板。”
“两件事。”张建军言简意赅,“第一,威尔逊那边,他这次吃了亏,明面上的商业手段暂时会收敛,但要严防他动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加强对公司高层管理人员及其家属的隐性保护,特别是陈威廉、周永泉他们。还有,我们的原材料运输路线,增加不定时巡逻和检查。”
“已经部署下去了。”龙五回答,“增加了三组流动哨,运输车队配备了紧急报警装置,线路每天随机调整。技术人员正在排查公司所有通讯线路和办公区域,防止被窃听。”
“很好。”张建军点头,对龙五的效率很满意,“第二,台岛那个‘渔夫’,不能再让他躲在暗处。动用一切资源,挖出他的真实身份、在港的关系网,以及他最近的所有活动规律。我要知道是谁在背后给他递刀子。”
“线索很少,对方很谨慎,用的是单线联络,中间转过几道手。”龙五微微皱眉,“不过,我们抓到了一个之前给‘渔夫’手下跑过腿的古惑仔,正在撬他的嘴。另外,也请霍先生那边通过一些江湖旧关系在查,应该很快会有消息。”
“抓紧。必要时,可以动用非常规手段,但要干净,不留首尾。”张建军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明白。”龙五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寂静。张建军坐回椅背,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台岛的黑手,汇丰内部的暗箭,还有神秘的北方来客……这几股力量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复杂的网。他不能被动接招,必须主动破局。
他拿起桌上另一部不常用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那是通过郭广荣的关系,联系上的一位与内地经贸部门往来密切的港商。
“李先生,是我,张建军。上次拜托您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张建军的声音变得客气而沉稳。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笑声,“张生啊,你真是问对人了。我也是拐了好几道弯,才隐约听到一点风声。北边最近确实有个考察组在南洋和香港一带活动,级别不低,但具体任务属于内部事务,外人很难知晓。不过,据一位在招待所工作的远房亲戚说,他们似乎对南洋的爱国侨领,以及香港近年来崛起、背景清白的年轻实业家特别感兴趣。”
背景清白的年轻实业家?张建军心念微动。这是在暗示什么?那个“神秘人”与这个考察组有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招商引资?还是另有所图?
“多谢李先生,这个消息很重要。”张建军不动声色地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