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落叶,在四合院光洁的青砖地上打着旋儿。
阎埠贵佝偻着背,正费力地把家里几捆旧报纸和破纸箱往院门口的三轮车上搬,动作迟缓得像老了十岁。
三大妈坐在门槛里边的小马扎上,眼神发直,嘴里不住地念叨:“作孽哟…家都散了…”
前院老李家媳妇端着盆出来倒水,看见阎埠贵,撇撇嘴,故意提高嗓门:“哟,阎老师,大清早卖破烂呢?这知识分子也跟我们平头百姓抢饭碗啦?”
阎埠贵脸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一声不吭,只顾着捆绳子。
“少说两句!”老李头从屋里探出头,呵斥了媳妇一声,又对阎埠贵点点头,叹了口气,“阎老师,不容易啊!”
阎埠贵喉头滚动几下,终究没说出话,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破三轮,垂头丧气地出了院门。
张建军推着自行车出来,正好看见阎埠贵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宋卫国立刻上前接过自行车:“张厂长。”
“嗯。”张建军应了声,目光扫过院里。
秦淮茹正在中院水龙头边搓洗衣服,手冻得通红,看见张建军出来,眼神躲闪了一下,慌忙低下头。
“张厂长!张厂长!”二大妈从后院追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煮鸡蛋,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您上班去啊?刚煮的,您垫垫肚子!”
张建军脚步没停:“谢了二大妈,吃过了。”
二大妈举着鸡蛋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自从刘海中职级降了后,刘家在这院里,都没有以前神气了。
张建军刚走到院门口,迎面撞上街道王主任。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梳着两条乌黑大辫子、穿着碎花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年轻姑娘。
姑娘手里拎着个网兜,里面装着苹果和点心。
“建军!正好!”王主任看见张建军,脸上笑开了花,一把拉住他胳膊,“来来来,给你介绍个人!”
张建军停下脚步,目光平静地看向那个有些局促的姑娘。
“这是我娘家侄女,王晓兰!”王主任热情洋溢,“在咱们区红星小学当老师!晓兰,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张副厂长,年轻有为,本事大着呢!”
王晓兰脸更红了,飞快地抬眼瞄了张建军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哼:“张…张厂长好。”
水龙头边的秦淮茹,手里的搓衣板“哐当”一声掉进盆里,溅起一片水花。
她死死盯着王晓兰那年轻饱满的脸蛋和崭新的碎花棉袄,一股说不出的酸涩涌入心口。
“王主任。”张建军对王晓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看向王主任,“您这是?”
“嗨!这不是关心你的终身大事嘛!”王主任拍着张建军的胳膊,嗓门洪亮,整个前院都听得见,“你说你,堂堂大厂长,工作那么忙,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晓兰这孩子,根正苗红,工作体面,性子也温顺!我瞧着啊,跟你最般配!”
王晓兰羞得头都快埋进胸口了,手指绞着网兜绳子。
中院的动静早就吸引了后院的人,二大妈缩在自家门帘后偷看。
张建军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听不出波澜:“王主任费心了。不过眼下厂里任务重,设备改造推广、和克虏伯的合作落实,都压在身上,实在没心思想这些。个人问题,以后再说吧。”他话说得客气,但拒绝的意思明明白白。
王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建军,工作再忙,生活也得顾嘛!你看晓兰…”
“王主任,”张建军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眼下真不是时候。厂里还有会,我先走了。”他对王晓兰又点了下头,从宋卫国手里接过自行车,长腿一跨,清脆的车铃声响起,人已利落地骑出了院门。
王主任看着张建军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侄女的肩:“唉…晓兰啊,你看这事儿…”
王晓兰抬起头,眼圈有点红,但还是勉强笑了笑:“姑,没事…张厂长…是干大事的人。”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秦淮茹看着王晓兰那失落的样子,心里那点酸涩忽然变成了莫名的快意。
哼,老师又怎么样?年轻又怎么样?人家张副厂长照样看不上!她端起洗衣盆,故意从王主任和王晓兰面前走过,腰肢扭动,眼神却瞟向王晓兰手里的网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至少,她秦淮茹和张厂长是邻居!
王主任看着秦淮茹那副样子,眉头皱起,拉着王晓兰:“走,咱回去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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