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有些不自在的擦擦手没有接,看徐登凤坐在那举着,最后她也坐了下来,接过轻轻撕开一半,递给徐登凤。
她接了过来,两个人没有说话,一边吃一边看着远方的一片漆黑。
吃完,徐登凤站起身拍拍屁股的灰转身走了。
这条回去的路上充满着原始的欲望,各色的人都有可能从哪里窜出来,徐登凤抬头看向宿舍,这就不是地狱了吗?
人之所以善良,是因为有一套约束监督的机制,这里三不管,才会不断滋生恶。
她像往常一样来到过道,王芳四人也早在此处等候,她们就喜欢看徐登凤这种不服的人被打到屈服。
徐登凤这一次扬起笑脸举起手里的橘子:“芳姐,吃橘子?”
王芳只愣了一下,像是意料之中笑出声来:“哼。”
旁边三个人也跟着笑。
王芳老神在在的往椅子后面一仰,眼神示意。
徐登凤立刻上前剥了一个橘子:“芳姐?”
王芳得意的翘起二郎腿,翘着的那只脚朝向徐登凤点了点,她立刻会意的跪下,王芳那只脚就踩在了她的头上,揉了揉:“不错,你也算是个硬骨头了,被我们姐妹团打了这么久才服软,你服软该不会是因为那三十六块钱吧?”
徐登凤低着头看不出情绪,抬头却是一脸崇拜:“不!我是被芳姐您的霸气折服了,我这个乡巴佬哪有资格跟您比划?您前几天都是在教我怎么做人,是我的福气。三十六块钱,那算什么,我知道,只要芳姐您想,三百六都是能弄到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王芳对这一套话术很受用,可明显三百六更吸引她,轻微叹了口气琢磨着味儿又不敢透露让姐妹们看出来。
旁边几个姐看着橘子直咽口水,可王芳没发话,她们也不敢动嘴。
这一夜,徐登凤终于能回到房间睡觉,下铺的两个室友看向她的表情终于带上了些认同,身在沼泽的人,需要看到你也下沉才舒坦,大家都在泥潭里,那才叫一路子人。
一张木板床,没有被子。
却是这几天来,她最舒服的地方,隔壁床的大妈看她躺着要睡下,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小徐,听说你被扣了不少钱?那这个月你是不是没钱拿了啊?”
徐登凤嗯了一声。
“小徐,你一个月多少钱?”
徐登凤看了她一眼,同事之间最忌讳的就是谈论工资,要是对方知道同工种下自己的工资比你少,那你就要小心由嫉妒带来的恶意。
虽然大妈和她不是同工种,可毕竟是同一个饭店,而且谁知道她的嘴巴会不会出去瞎说。
徐登凤压低声音哭了出来:“大妈,看到你我就想到了我娘,我一个人从南京跑来上海,就是为了赚钱给我娘治病,没想到钱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我该怎么办啊!”
大妈一下子感同身受,本来看着她这么小的女孩子在外面打拼就不容易,前几天被打的还有人形了?可各地方有各地方的规矩,新人进来都要立规矩,她也不好插手。
她将身下的垫背往徐登凤的床上拽了下:“小徐,我这床垫被厚,你上来一起躺,可怜的娃被打的,哎……你娘看见心都要碎了吧!我女儿比你大也是这样子过来的,混社会哪有那么容易的?赚钱不容易啊!你别看我一把年纪了,进来的时候还不是帮芳姐洗过脚,所以你今天啊,不丢人!哪里都有这种犯嫌的人,忍一忍就过去了。”
徐登凤直接往她怀里一拱,把大妈的母爱都要拱出来了,她轻轻摸了摸徐登凤的头发:“老话讲的好,宁可做乌龟莫要做刺猬,你看你刚来那时候的劲头吃了多少亏,打的还像个人了?你上班有多少个三十五能赔的啊?”
这种善意,不过是无用的老实。
收起爪子的徐登凤在人情世故上很有一套,不仅让大妈对她推心置腹,更是把四人小分队的首领王芳迷的换头转向。
两个人竟然聚在一起低声讲着悄悄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王芳天天呲个大板牙乐呵的不得了。
这才半个月,王芳新衣服都买了好几身了,她哪来的钱?
这半个月,徐登凤有空就蹲福鑫玻璃厂门口,终于让她蹲到了上次的a01客人。
张辉将工牌收紧,推了推眼镜:“这位同志,你说的话实在是没道理,上次我们主动要买单结账,是你店的服务员说店里活动那天免单,让我们走,现在你跑出来说我们属于逃单行为,不是我们不付这个钱,实在不是这么办事。你们之间怎么内斗是你们的问题,请让开,我要工作了。”
徐登凤抹了把眼泪:“张先生你真误会了,我从来没有说过你的是逃单行为,我只是来找到你核实下当天的情况,既然你承认过当天来我们店那我也就好和警察交待了。”
张辉心里一紧:“等等,什么意思?”
“啊,你不用担心,没有多大事,最快也就今天下午,警察会来你这核实下情况,只是配合调查,没关系的。”
“什么没关系!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徐登凤像是被惊吓到,摇摇手要走,张辉哪能放她走,看了眼周围把她拽到了路边上:“不好意思,我刚刚有点激动了,你和我说说什么情况?”要是让同事知道警察来厂里找自己,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那都不行啊,几张嘴都说不清!
徐登凤支支吾吾的快把张辉急死了,他从口袋掏出了三十块钱:“能说了吧?”
徐登凤委屈的看向他:“三十六。”
张辉又无语又无奈的继续掏出了一堆毛票子,数了六张一块的递过去。
徐登凤接过来,捏在手里,东张西望做贼一样,有些不太情愿的小声开口:“警察不让我泄露案情。”
张辉的胃口算是被吊起来了,看这乡巴佬也说不出这些专业的话,肯定是有点戏的,而且拿了钱她没揣兜里也没走,明显接下来的事情更大。“没事,你和我说说。”
徐登凤夸张的瞪大眼睛:“你没看报纸吗?都登报了!让你别买单的那个服务员是个杀人犯!而且还是个精神病,现在警察到处抓她人呢,警察的意思是如果想起来有谁是和她讲过三句话往上的就要上报,我上次给你点菜看到了桌上的工牌这才找过来,我也没敢直接找你。我想着今天再看不到你可能就是遇害了,明天我就不来了。”
讲完像是松了一口气:“看到你没事而且还记得那晚发生的事情,我就放心了。”
张辉后怕的头顶冒出了细汗,这半个月杀人犯都没来找过他,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极大可能早就忘了他,要是眼前这个女人去了警局把事情闹大,那不用等杀人犯过来,厂里就能因为他这个危险因素把他开除了。
所以张辉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十块钱:“小妹妹。辛苦你这半个月跑了那么多趟,这样,这些钱给你买点零食吃一吃,至于去警局提供线索的事情,就算了!”
“可是,这样你会很危险啊。”
“不不不,拿了这五十块钱,你就当没见过我,好吗?”
“张先生,不行的!我虽然穷,可我不是为了钱来。这三十六块钱我收着,可这五十块钱我绝不能要,警察那里我肯定要去的,没关系就是一个登记,警察同志说了,这个叫重点关注对象,我登记完你的安全就不用担心了!”
张辉捂着有些抽痛的头,哪有送钱上门被拒绝的道理,最怕的就是眼前这种死脑筋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