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夏同学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来学校上课了,老师怕她耽误了学习进度,她现在可是重本苗子,班主任她……”
一班值日生后面又说了些什么,顾若晴已经听不到了。
她心口里,好似有一团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几乎将顾若晴身上都淋透了,顾若晴却只是木然地往马路对面走去。
近来一直跟着顾若晴的两名便衣民警见她从学校门口出来,随即驱车跟了上去。
“顾若晴!”民警打开车窗,叫了她一声。
顾若晴却恍若未闻,只是沿着马路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顾若晴你上车吧,下雨了!”便衣民警抬高声音再次叫了她一声。
顾若晴回头,朝他们看了眼。
她当然知道这两个人是谁。
自从她被带去派出所调查之后,这两个民警就一直跟着她了,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霍远征很有可能会对她进行打击报复行为。
实则,派出所的人是把她当成了诱饵,等着霍远征那条大鱼上钩。
顾若晴不是傻子,这些人在想什么,她一清二楚。
而自从她跟江池订婚之后,顾家人也等于是直接和她摊了牌。
她对顾家已经没有用处了,甚至,因为她不知检点,跟江池的事儿闹得不可收场只能订婚这事儿,拖累了顾家的名声,她拖了顾家的后腿,整个顾家此刻都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更加看轻她和林思言母女两人。
江池那边,更没有什么盼头了,他这个私生子,他的母亲因为叛国罪而被抓了起来,这事儿在杭城这片闹得沸沸扬扬,他那名来历不详的生父,为了避免自己被牵连,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而她落到这个下场,都是因为许长夏。
而这两只阴魂不散的苍蝇一直盯着她,也是因为许长夏。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许长夏。
她本想抓住这最后的翻身机会,又被许长夏给搅黄了。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许长夏这个人的存在,或许,她的人生就不会变得这样一败涂地!
“看什么?上来呀!”两名便衣民警将车停在了她身旁,朝她急匆匆道:“你都淋湿了!”
顾若晴面无表情地又朝他们两人看了会儿,半晌,还是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前面副驾上的民警随即好心地丢了一块干毛巾给她:“擦擦吧!”
顾若晴看着手上的毛巾,半晌,忽然轻声开口道:“从明天开始,你们能离我远一点儿吗?”
“什么?”两名民警愣了下,回头看向她。
“我的同学都看到了,你们两个每天都跟着我。”顾若晴抬眸看向他们两人,表情虽然是平静的,眼眶却有些泛红。
“他们还看到我上了你们的车,你们是两个大男人,你们就没想过这会对我的名声造成什么样的恶劣影响?”她越是说着,声音越是止不住地颤抖:“我才十六岁。”
车内随即陷入了一片安静,静到只能听到外面的雨落在玻璃窗上的细小声响。
两名男民警对视了两眼,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是上级的命令,让他们两个一定要看牢了顾若晴。
因为霍远征被通缉,都是因为顾若晴这边泄了密,以霍远征锱铢必较的性格,一定会回头来找顾若晴。
他们两个也算是挺注意的了,因为前天需要带顾若晴回派出所补全口供,才顺带在她放学的时候带她去了派出所一趟。
没想到,被顾若晴的同学看到了。
“实在不好意思。”其中级别高一点儿的那名民警斟酌半晌,开口朝顾若晴道歉道:“我们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以后一定会更注意。”
既然顾若晴这么说了,他们还以为她今天这么晚才从学校里头出来,是因为受了他们的影响。
“麻烦你们以后至少离我一百米开外。”顾若晴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地回道:“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我的同学解释。”
“要不然这样,明天我们让领导给你们校长打声招呼,这段时间是因为办案需求,假如真有人在外面散播了关于你不太好的流言,就让你们校长来解决这事儿,就说咱们是你家亲戚!”民警斟酌了半天,回道。
“也好。”顾若晴忍不住轻轻吸了下鼻子,道:“但还是麻烦你们离我的私人生活远一些。”
“行。”民警随即点头应道:“以后我们多注意。”
直到两位民警将顾若晴送回到顾家,顾若晴下了车,看着他们将车远远停到了对面的街角处,顾若晴才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眼底闪过几分冷意。
只有这些人离她远一点儿,她才能有机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陈家老宅。
吴秘书接过花婆婆煎好的中药,端到了后院陈砚川的房间。
陈砚川的后窗大开着,陈砚川坐在房中的一张躺椅上,看着后山的方向。
“那里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没有,你说妙青会不会害怕?”吴秘书刚走到陈砚川身旁,陈砚川忽然开口低声问他道。
吴秘书忍不住叹了口气,将药碗摆在了他面前的桌上,道:“秦良生在纸条上写了,这药得在温热的时候服用才有效果。”
陈砚川收回了视线,目光在还冒着烟的药碗上,停留了两秒。
他沉默了一瞬,继续道:“她胆子小,最怕黑。”
吴秘书点头回道:“那我明天叫人牵根电线过去,装个路灯。”
其实吴秘书也不知道陈砚川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沈妙青去世这事儿事发突然,陈砚川一出来就大病了三天。
“你觉得妙青聪明吗?”陈砚川继续轻声开口问道。
吴秘书想了想,回道:“我觉得她挺聪明的。”
“是啊,我也时常这么觉得。”陈砚川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我现在回想起我被抓之前,我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时她对我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其实就是她在交待遗言的意思了。”
“她说了什么呢?”吴秘书小心翼翼地反问道。
“她说……”陈砚川说话间,又看向了那碗药:“要让我珍惜身边人,她说我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委屈自己,有时候做事也要为自己谋算,不要一味地犯傻。”
直到沈妙青离开,直到看到这碗药,陈砚川才彻底想明白,沈妙青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指的就是许长夏。
她那些话,每一个字,都是在说,她要打算为了他陈砚川,去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