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形容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了,那种后知后觉的心情让她的眼皮与眼眶都变得沉重,湿漉沉甸而滚烫的晶莹在眼眶乱窜,她以手掩唇,伸出手指轻轻地摸索了一下,那一点温度,那一点香气,太过清晰太过明显了。
就在刚才,她喜欢的人碰到了这里。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会有,还会有捡到了她这副样子以后依然喜欢她的人么?
其实段君珩是没有明说的——宁见薇固执地认为就是这个意思。
她不敢想,不敢往深层想,怕这一切都是竹篮打水的空欢喜,待到他醒酒时便全变成了“喝醉一了的误会”。
可她又止不住地惊喜,去意外去感动去喜悦,正如段君珩所说,她的心跳,也在为他而跳动。
一定是这样。
她没有理解错的。
宁见薇一个人又哭又笑了好一会儿,等到面部僵硬已经摆不出什么其他表情了,这才翻身下床,去浴室洗脸。
一眼在镜子里看见了乱糟糟的自己。
她顿时又泄了气,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自卑感一下子充盈了整片心。
段君珩优秀而完美,她怎么配得上他。
一个连自己的社交圈都处理不好的姑娘,怎么值得段君珩喜欢。
不过是空有一点写作的天赋,有了点小名气,还不是在网上被黑的体无完肤。
况且,宁见薇分明记得,自己是打了他的。
冷水扑在脸上,她的思路忽然就变得开阔明朗了。刚才所经历的一幕幕在脑海回放,到最后,宁见薇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完全不敢想象那是自己会做出来的事情——
一下子,那一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自信如泄了气的皮球,一点点瘪了下去。
她好像没有用很大的力气。
段君珩有没有留印子?
他——演员最爱惜的就是这张脸了,他估计不会再喜欢她了吧……
宁见薇快哭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后半夜都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地睁眼就到了天亮,竟是全然忘却了对黑夜的惧怕。
然而代价也是惨重的,她在浴室里把自己带的护肤品往眼角抹了又抹,下意识要扎马尾,摸了摸自己的短发,怅然若失地放下了手。
然后控制不住地去想,今天的段君珩是什么样子?
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吗?
宁见薇沉默地走下楼。
宾馆提供自助早餐,很朴素的食物,餐厅里聚着几个人凑了一桌,宁见薇回头看去,没有段君珩。
一直到吃完早餐去接待大厅,她也没有看见他。
倒是同样喝醉酒的张导气色好得不得了,乐呵呵地跟宁见薇打招呼,“知著老师早上好,早餐用得怎么样?”
宁见薇不确定他是谁,不敢多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听了旁人道“张导可别欺负小姑娘”,这才认出了他来。
昨天夜色已深看不太清,现在是白天,阳光明亮得很,她便暗暗将张导的衣服记了下来。
以及身旁几个相关负责人,她悄悄地听着他们寒暄,睁大眼睛努力去寻找他们身上可供记忆的特点。
开机仪式定在镇内,早已拉好横幅,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记者。
《见梦》的宣传本没有多大,然而网上的读者心急难耐,守着它改编的不知有多少。本来快要淡化,暑假那一档子事又将《见梦》腿上风口浪尖,再者段君珩名声一天天起来,就光是冲着段君珩一个,有不少记者早早地就开始蹲点了。
宁见薇拉开窗帘往窗外看了一眼,远远见着攒动的人头,脸一下子便白了下来,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不行的。
宁见薇咬着唇,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意图调节狂跳不止的心。然脚步如同灌了铅,怎么都向前迈不开一步。
还是怕。
走到那里——被人群围住,以完完整整的真面容出现在网络上。
“小段,你不行啊,怎么起的比我这个老人家还晚?”
张导的声音粗犷,很有辨识度,笑起来十分爽朗,宁见薇一下子便分辨了出来。
先前那样的紧张感更强烈了,她的掌心沁着汗,又往窗帘那边退了几步,意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就听见段君珩笑着说:“抱歉,昨晚睡太晚,今早差点没起来。”
“年轻人可别老熬夜,伤身体,”张导摇摇头,“你这样子出去可不行,赶快让化妆师给你整一下。”
“知道了。”说着说着,那声音竟是离宁见薇近了些,宁见薇心下慌乱,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有转头看窗外,假装没有注意到这边。
然而事与愿违。
他走了过来。
“你可以过去吗?”她听见他温和地问道,“有这个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宁见薇转过了头。
他的手上是一只口罩,□□色,上面绣着一只趴着的兔子,特别可爱。